“永别……”宁原沉默的低下头。

这个词汇相当沉重。

它意味着，没有任何的可能性，任何再相见的可能。

这个时空再也不会出现，关雅或许还能见到自己的父亲，但那也不是这一位了。

关雅在宁原的脑海中长叹一声：“永别……是啊，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她看着老李头的脸，喃喃自语道：“父亲……”

听着关雅带着情绪的悲鸣，宁原想了想，站起身，紧紧的抱住了老李，然后在他的耳边，轻声复述了关雅的呢喃。

虽然叫别人爸爸，让他觉得很难堪。

他打游戏被人开外挂狙击，被人堵复活点里杀，逼他叫爸爸保分，那时候他都没喊。

这时候他却主动说了……不对！

这根本不是一码事！

他这只是帮关雅转述而已，毕竟……谁叫他卡在这么尴尬的位置上呢？

当‘关雅’保住自己的那一刻，老李愣了好几秒，他呆了好一会后，这才反应过来，丢下拐杖，与女儿紧紧的抱在一起。

随后，他听到女儿的呼唤后，泪水忍不住脱出眼眶，奔涌而出。

这一声称呼，他等了多少年？

自从那一次潘多拉带来两个孩子后，关雅就变了。

虽然时候他清掉了那些不好的记忆，但关雅再也不会称呼他父亲，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

直到许多年后，关雅对他的称呼才变的亲切一点，变成了老李，或者老李头。

他知道，这是自己造下的孽，所以从来没有强迫女儿改变称呼。

但是他心里，一直都期待着这一天。

幸好，在世界末日之前，他总是得到了圆满。

他轻轻拍着‘关雅’的后背，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激动的说不出来话，只能任由自己的泪水流淌，一如洪水奔袭的2012。

宁原轻轻复述着脑中关雅哽咽的话语。

“父亲，我恨你，我恨你杀了我的朋友，恨你害死那么多孩子，恨你瞒了我一生，恨死你了。”

老李哽咽着说道：“我知道。”

“但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养育我长大，感谢你不辞辛劳的送我上学，感谢你教会我坚强，感谢给了我一切……”‘关雅’继续说道：“我……会想你的。”

在复述的过程中，宁原深刻体会到了亲情的重量。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远在地球的父母。

那个十分冷淡的父亲，还有特别暴躁的母亲，经常在他玩游戏的时候把网线，看视频的时候拔电源，极端的时候甚至砸了电脑。

并且时不时的就来一套男女混合双打，揍的自己找不到北，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学那些枯燥的知识。

那时候，他是真的恨自己的父母，恨得牙痒痒，现在依然恨。

但是体会到生活的不易，体会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昂贵后，他又能体谅他们的心酸。

根据热力学，能量总是自发的由高向低流淌。

当社会的高压无情的碾压成人的时候，成人又会不自觉的将能量传达到孩子身上，所以自己当初直面的，就是社会的残酷……

这不能怪父母……不对，扯远了。

砸电脑那事情，单纯是那俩人脑子瓦特了。

宁原收起胡思乱想的思绪，心想，亲情不就是这样吗？

看似稳定，实则一片混沌，暴乱的熵增总会迫使和睦的家庭分崩，成为虚无。

但是感情会穿过混沌，将所有人连接在一起。

虽然关雅的家庭比自己的家更极端，充满了血腥暴力与控制，但道理还是那个道理。

此刻，在宁原的拥抱下，关雅终于捅破了窗户纸，细细品味着她曾抵触的亲情。

“所以，我是即恨你，也感谢你……”宁原转述着关雅的话，随后说道：“父亲，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老李轻拍着‘关雅’说道：“要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我当初忙于学业，忽视了你，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关雅’说道：“那些日子，你失踪了很久，直到几个月后，我才收到一封信，这才知道你死了。”

“这的确是我会做的事情。”老李说道：“为了让你远离真相，我到死都会隐瞒的。”

“呵呵。”‘关雅’松开对老李的拥抱，接着说道：“找到你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一条下水道，你的骨灰罐就停在水沟边上，上面写着你的遗言：倒进去。”

“渊墟的尸体里有主控的秘密，化成飞灰是最好的方式。”老李苦笑着说道：“这也的确是我，我来自渊墟的布拉维尔下层区，那里就是渊墟的下水道，我去那里，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我没有倒下去。”‘关雅’说道。

“没有吗？”老李问道：“那我的骨灰……”

“被我兑水喝了。”

“啊？”老李十分震惊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哈哈哈。”‘关雅’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着说道：“逗你玩的，我其实把它埋在了那些花的下面。”

“哈哈。”老李愣了几秒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埋在花下，也不错啊，符合生死轮回了。”

“我在想，你为什么不创造一个机器人，继续陪伴我呢？”‘关雅’指着金属门后，老李那台用来伪装的机器人问道：“比如说他。”

“死了就是死了，没必要多活一段。”老李说道：“虽然他会陪伴你，但那终究不是我。”

紧接着他又笑着说道：“我，李宪，可是绝版货，不存在第二个。”

“哈哈。”‘关雅’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宁原的代言下，父女二人又交谈了一会。

此刻，二人都解开了心结，所以交谈也变得无比惬意，竟然互相吐槽起了对方。

比如说老李睡觉磨牙，关雅半夜唱歌还跑调等等事情。

顿时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味道。

“你准备怎么走？”老李好奇的问道。

“我会紊乱这片时空，然后跟随着坐标，前往下一个时空，直到找到跨世界通讯机器。”宁原说道。biquge.biz

“明白了。”老李点了点头：“先找到现实的坐标吗，这是一个好方法。”

“的确，要不然赌对的概率就是零啊。”

老李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吃完饭再走吧。”

“好的。”

于此同时，少女关雅的大喊声也从地下室上方传来：“我知道你们俩父女相见不容易，但你们能不能别叙旧了？老李头！我自已一个人忙的快累死了！”

“好的，好的。”

老李慢慢的弯下腰，捡起拐杖，然后一步一步的向着上方走去。

宁原笑了笑，紧跟着老李走了上去，帮忙搭起烤炉。

少女关雅的刀工非常不错，肉被切成薄薄的片状紧贴在烤炉上，洋葱和胡椒让肉的味道增色不少，这让宁原吃的胃口大开。

不过少女关雅却没怎么吃，她只是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烤好的肉夹给宁原和老李。

看着食欲不大的少女，宁原突然想起了关雅曾经说过的话。

因为小时候被丢弃的经历，现在她吃饭，都能看到蚊蝇乱舞。

他想了想，对着少女关雅说道：“你还能看到那些，是吗？”

少女关雅愣了几秒后，点了点头：“是啊。”

紧接着，她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能咽下去的呢？”

宁原微笑着，复述了一遍关雅在脑中对他说的话：“苍蝇你都吃下去过，这牛肉你就吃不下去了？”

“额……”少女关雅愣了几秒后，笑了笑：“也是。”

说完，她就夹起一片肉，吃了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老李一边向胃里塞着肉，一边好奇的问道。

二人异口同声的答道：“没什么。”

随后，几人一边胡吃海塞着，一边侃天侃地的聊着，聊着过去，聊着未来，聊着理论，聊着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