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顾云这才开口,脸色比他发病那天还要难看,“我只是有点难受。”
水泊雨低下头,看向了他的脸,更加确信顾云是旧病复发,而且比上一回还要严重。手术是不是失败了?为什么明明已经解决了出问题的心肌还是会这么痛苦?这是他头一回听到顾云说难受,想必是根本忍不下去了。
但是无论他再怎么问,顾云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皱着眉揉起心口来,抬起脸的时候淌下了一串眼泪。
怎么回事?顾云摸向了眼泪的位置,指尖湿润。
教学楼1F的大会议室里,学生会的几个部门都在开会,具体内容是下学期的开学准备和各项活动,以及安排学期初始的招新活动和从4月份就开始的每周公开日。
从4月份开始,应届高三学生的家长就会陆陆续续参观学校了,每年到了这个时期都是新一轮的轮回,不少有可能会成为学弟学妹的高三学生也会来看学校。这部分是下半学期工作的重中之重,也是今天开会的重点。
“学校从3月底就会开展这部分的工作,体育部这边,咱们也稍稍注意下。”凤胜男说,今年是她最后一次策划这个活动,如果不出意外,体育部部长明年就是顾风的,“顾风,到时候你提前给每个人打预防针。”
“明白。”顾风坐在第一排做笔记,圆珠笔的笔尖落在训练手册上,只写了几个字便停下。
“你有什么计划吗?”凤胜男直接问,开大会的时候点名问顾风,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可以说说。”
“计划还是带队员照常训练吧,如果有家长来,争取以最好的面貌给家长们留下好印象。但是如果学生会搞参观周的话还是提前和我们说一下,避免和比赛日程撞上。”顾风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合上笔记本。
“可以,这方面你可以和咱们副会长赵慧慧直接沟通。”凤胜男打算把这一大项直接给顾风练练手。
“明白。”顾风说完又是一次深呼吸。但是这一次和凤胜男却没有眼神交流。
“顾风?”凤胜男叫他一下。
顾风低着头,没有回应她,肩膀起伏的程度来看还是在调整自己。
“顾风?”凤胜男好奇地走近几步,“你没事吧……”
“没事啊。”顾风再次深呼吸,抬起头的瞬间抹掉了脸上很明显的泪水。
确实是出事了,他刚才在和水泊雨的 话中已经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瞒着自己,水泊雨确实是一个很容易漏出信息的人,好了,现在迷雾散掉,答案揭晓。
顾风察觉到脸上湿了,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他用指腹压住下眼睑的位置,又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叫自己的名字还有什么用,自己陪着陆水从7岁到18岁,竟然是这样糟糕的一个搭档。他每天都叫自己“队长”,可是自己根本不称职。
一个不称职的队长。
水泊雨一个字都不用说,但是他的每个反应都是一个否定句。不是用刀伤害过陆水和陈双,答案只能是相反的。
刀具不是伤害他们的利器,而是陆水用来自保的武器。
一个成年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情逼得两个孩子开始用刀来反击?除了家暴,顾风心里还有一个答案。
一个自己敢去想却不敢敲定的答案。
眼泪变得很沉很重,面颊似乎接不住它的坠挂,等到顾风低下头的时候,浅灰色的运动服上忽然多出了几点深色。为什么他们两兄弟到现在还不敢分开睡,屋里的布置为什么那么怪异,顾风好像都明白了,但是理智却钓着他最后一根神经,不让他去触碰。
他忽然想起了陆水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是他入队的第1天,自己看着名单上的生僻字站着不动,怎么都想不出这个名字该怎么念。
自己问他,以后可不可以叫他“四水”。
陆水乖乖地答应了,还告诉自己,他哥哥也是这么叫他。
多讽刺,顾风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下巴上的那一颗摇摇欲坠。自己那么早就认识他了,到现在才想明白究竟发生过什么。如果只是简单的家暴,屈南不会严防死守到每一个细节,屈向北也不会只字不提,瞒得密不透风。
就是因为答案令人无法理智。
胸闷、憋气、呼吸急促、急性心痛,所有的症状都在这一刹那找上了他,右胸口里面的那颗勃勃跳动的器官好像碎掉了一样。顾风不停地擦掉眼泪,擦不干净之后便彻底放弃了,原本他想用手勉强地捂住眼睛,但最后也放弃了。
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又好像做什么都太迟。
一连串的回忆成为了扎心刀,他想起陆水逐渐长大,想起他逐渐太过安静的转变。当时自己在干什么?自己为什么从来都没深入地问过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他回过家,为什么没有跟踪他,哪怕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