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松玉却使劲地摇头,想说话又说不出话来似的,表情又着急又难过,费了好大的劲,才吐出一句话来:“江……江上……他怎么样了?”
裴容白的心一下子冷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若骗他,但骗得了他一时,骗不了他一世;如若不骗他,又怕他伤心太甚,自责过度……
乔松玉是何等心思玲珑之人,见他的表情一脸凝重,像是有什么想告诉自己,却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就明白了,他伸出手,一把攥住裴容白的手,眼睛睁得大大的:“江上呢?江上呢?……”他说,只觉自己头皮发麻,继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体像是被一阵寒气冷透了。
“松儿……”裴容白被他那双渴望的眼眸看得不忍心,缓缓别开目光,像是安慰他,又像是自说自话,“我会安顿好他的亲人的。”
乔松玉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他目无焦距地看着床顶,脑海里闪过有江上的一幅幅画面,江上的一个个动作,一句句话语,想起江上陪自己下棋,想起江上追着那几个刺客来救自己,又想,会来做侍卫的人大多都是孤儿,从小被训练的,哪还有什么亲人?想至此,不禁又紧握住裴容白的手,任由眼泪横流,泪眼朦胧地说:“他的尸体呢?带回来了吗?……他已经是孤儿了,不要让他死了也孤魂一缕,无枝可依……”
裴容白闻言,不由也是动容,哀戚地点点头:“夏玄会妥帖安排的。”
这下乔松玉的眼泪更加肆无忌惮,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事似的,他一边哭一边说道:“都是我,都是为了救我,他才会追来的……他岂不知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可他一个人追了上来……他们利用我让他分心,这才有机可乘的,否则,否则……”
裴容白听到这里,才明白为什么江上会这么轻易得被人伤了要害——原来是利用乔松玉让他分心了。他微微蹙起眉,忍住喉头的沉重干涩,问道:“松儿,那你知不知道,掳走你的那些人后来去哪里了?”
乔松玉微微一愣,随即红着眼圈看着他,回忆着道:“我被带到那个院子里的时候还有知觉的,当时我听到掳走我的人跟孟久申说,‘孟大人,我们兄弟几个就帮到这里了’,孟久申说了句什么感谢的话,我不记得了,但记得他说‘你们回教中复命时记得替我问候教主’……”
裴容白闻言,脸色越发阴沉:“看来景王是笼络了江湖人士。”
怪不得,他自诩天底下不会有人他手底下的人武功更卓越、轻功更好的了,可就是算漏了江湖人士!
……
夜色沉沉,一勾明月挂在天边,透过斑驳的树叶,依稀可见形状。四周虫声唧唧,却更衬得旷野的幽静。入秋时分,连夜景也显得萧索。
桃树下,隆起了一垄新坟。
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站在桃树下,习惯冷漠的脸上多了几分柔情与哀戚,他望着新竖起的墓碑,眼眸在月光下如同清清浅浅的溪流一般澄澈晶莹。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未曾影响他的神情。
忽的,虫鸣声在那一刹那戛然而止,仿佛字字珠玑的锦绣文章突然被硬生生撕裂开来,掉落了一地的珠玉,任何美好都在须臾间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