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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真的是喝醉了,看着雾蒙蒙的窗户,江书洲抬起手指,轻轻地用指腹擦去了上面附着的水汽。

玻璃果然是冷的。

而隔着玻璃的黑夜诚实地倒映着车内的景象,江书洲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眉宇间难掩疲惫的男人。

再过两年,他就该三十了。

商业联姻的对象已经找好,一切都为了家族利益最大化而服务。江书洲忽然感觉自己的一生都被禁锢在一个笼子里,他的人生像是一张计划表,从出生起就已经决定了如今的结局。上什么学,认识什么人,学习什么功课,如何与人交际、应酬、客套拉扯……

无数人羡慕江书洲的出身,羡慕他出生便在罗马,可没人知道,他当年为了接手家族事务,每天几乎都睡不上两个小时,为了一个案子在相隔千里的两地一天要做上几个来回的飞机。

江书洲不是不会迷茫,有时他也会想,这些是自己想要的吗?然而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块扔进了深渊峡谷的小石子,没有底,连回响都听不到。

与其思考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不如多处理几份文件,多积累些人脉。

因为无论是不是他想要的,他都无法从中逃脱。

他像是商品,生来便被打了标签,他的人生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江家的。

江书洲撑着额头,指尖沾了玻璃上微凉的水汽,有些湿润。他心不在焉地想,如果自己能和江乔一样,是个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废物就好了。

没有那些压力,没有那些顾虑,每天只需要尽情享乐,惹是生非,真闯下祸了,也有其他人帮着擦屁股。不需要思考家产,不需要想什么联姻不联姻的事情,可以做喜欢的事,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真好。

江书洲心中突兀地冒出了这两个字,紧接着他猛然回过神来,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着急忙慌地将那两个字从心中抹去了。

他是江家第一继承人,将来江家数万亿的资产,都是他的东西,他又何必要嫉妒一个次子?何况如今江乔已经被赶出了江家,落魄不已。

可表面上再怎么自欺欺人,江书洲的内心深处却十分清楚明白,在被刻意埋葬了的记忆深处,十岁的江书洲戴着眼镜,捧着明晃晃的奖状奖杯,可眼神却止不住渴求地看向另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