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听小助理说:“高振华快不行了,他回国了,现在就在云城的医院,他要见老板。”
管家面露担忧:“他为什么要见先生?”
小助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他知道,高振华现在疯疯癫癫的,当年初恋情人的死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高振华是最恨宋老爷子、最恨宋淮青的人。
他隐约在电话中听到了“毒杀”的字眼,可是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出谁要杀陈牧娟。
小助理紧张惊惧的神色慢慢转为担忧,又叹了口气。
要是乔小姐没走就好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离开呢。
乔薇薇有点奇怪。
最近宋淮青黏她黏得紧,她半天没理宋淮青,以为得不到她的回应,宋淮青会给她打电话,结果后来,对方反而安静了。
夜晚来得很快,外面也已经没有能去车站的车了,乔薇薇被乔家人围着,吃了两大碗面条,正要被乔妈妈拉出去遛弯。
儿子和女儿回来是她这个生日收到的最好礼物了,光是在要好的亲戚面前显摆还不够,她还得把两个心头宝牵出去,到邻居姐妹们面前都遛一遛。
乔博诚白天在车里吹了一通,吃饭的时候又在家里吹了一通,这会儿已经累了,想跑没跑掉,只能被乔妈妈拉着一块下楼了。
乔薇薇吃饱了,想起了宋淮青,于是就发了条消息,问对方在做什么。
结果对方一直都没回,直到她走到楼下。
乔薇薇下意识看了眼消息,然后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乔妈妈一下楼就遇见了两个跟自己一起跳广场舞的老姐妹,正拉着两个人说话,就忽然见自己的女儿朝外面跑去,怎么叫都没回头。
乔薇薇吸着夜晚的凉气,一路跑到小区门口。
黑夜之中,惨白的路灯下,一个高瘦清冷的人影独自站在风里,马路上的车子来来往往,灯光如流影一一划过,不停离开的光仿佛要把对面的人带走。
走进癫狂,再也不能回头。
乔薇薇没由来的心里一慌,脚下的步子更急了。
她跑过马路,一头扎进了男人的怀里。
直到感觉到自己抓到了真实的人,那颗拼命坠落的心脏才一点一点回到原来的位置。
“你怎么来了?”乔薇薇轻轻出声,一辆车子正好从后面的马路驶过来,响起了尖锐的鸣笛声,将宋淮青的回答全都淹没在了刺耳的声音中。
对方的情绪明显不对,勒着她腰的手臂也有些紧,乔薇薇从他的怀中抬头,然后说:“冷。”
宋淮青这才放开她。
乔博诚打来电话,问她跑去了什么地方,乔薇薇给他回了消息,让她给乔妈妈解释一下,她临时有些即使需要处理,然后又放下了手机。
她捧着男人的脸,转头看了看空着的驾驶位,皱眉道:“你自己开车过来的?”
车里没有开灯,只能依靠外面依稀的影子分辨出男人的轮廓,他的身体紧紧的绷着,半天没能发出一个声音。
乔薇薇一头雾水,但是也能看出来宋淮青这样的状态是开不成车的,幸好小助理还算靠谱,没一会儿就脸色惨白的过来敲了敲车窗。
“对不起乔小姐,我知道您今天要给阿姨过生日,老板不想让我过来打扰你,但是我没办法了……”
小助理心里发苦,宋淮青把自己关在书房小半天,他都快担心死了。
宋淮青拿着车钥匙,说要自己出门转转,小助理都要吓疯了,他怎么可能让这样的宋淮青自己出门呢。
宋淮青的思维陷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漩涡之中,根本就没意识到小助理带他去了什么地方。
只有听到乔薇薇的声音之后,他那种混沌的状态才稍微缓解,皱起了眉。
宋淮青绝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很多时候,尽管他不想,他也会表现得非常懂得分寸。
比如他知道心中那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是不正常的,但他还是松开手,让乔薇薇回来了,并且没有再说过什么今晚就回家的任性话。
他知道,他才是那个异类。
此时,有了神志的他在极不赞同的看向小助理。
小助理一点也不怂,事出从急啊。
乔薇薇也没说责怪的话,反正生日已经过完了,她的心本来也因为最近的事情一直悬着,这会儿是不可能再回去了的。
小助理在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不停的从后视镜去看有些疲惫的宋淮青。
宋淮青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尤其是回国之后,几乎是没有。
他还记得最凶险的一次,因为忙碌,宋淮青连续三天没能睡一个好觉,又忘记了吃药,或者说他很排斥吃药,然后本该已经到了开会的时间,他却发现宋淮青根本不在办公室里面。
小助理起初没在意,觉得老板这样的成年人,就算不在办公室,也不会出事。
结果那天晚上,他与老管家是在冰冷的湖边找到宋淮青的,下着雪的初冬,湖上的水还没有完全结冰,身穿一件黑色羊绒大衣的男人站在泥泞的湖边,双脚已经被湖水给淹没,他竟是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一般站在那里,周围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不对,但是他周身的气压又低又冷比落下的雪花更叫人发寒。
他的眼底一片血红的颜色,苍白如纸的面容与黑色的碎发形成鲜明的对比,那股对寒冷和死亡无知无觉的模样劝退了想要上前阻拦的路人,直到他们找过去。
宋淮青晕倒在了湖边,住了半个月的院,那是最凶险的一次了。
据管家所说,那是夫人的忌日。
小助理也是在那次之后,真正的意识到了,宋淮青是个病人,是个真正的病人,所以他再也不敢马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松懈下来的,或许是眼看着老板气色越来越好之后吗?
车子慢慢往前,乔薇薇看着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忽然觉得此时安静的宋淮青与她梦境中那个乖巧的小孩子重合了,都是安安静静的坐着,看上去有些脆弱。
除了他捏自己的手劲儿特别的大,都把她给捏疼了。
乔薇薇拍了拍他的手,然后抱住了他的脖子,慢慢的拍了几下:“到底怎么了?”
这总不可能是太想她了吧?
车子在马路上平稳的驶过,感觉到自己被温暖包围,宋淮青才稍微有了些反应,发觉乔薇薇正在自己的旁边。
他总是带着几点戾气的黑瞳中难得出现了一些茫然,然后才惊觉,自己好像还是打扰到乔家人了。
宋淮青捏了捏眉心,攥着乔薇薇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自己刚才留下了红痕:“疼吗?”
乔薇薇摇摇头,看他的眼中还是带着不解,但是此时的宋淮青又给了她一些正常的感觉。
她拨开男人额前的碎发,看着他已经恢复了些清明的眼眸。
她从未见过宋淮青这副没有理智的模样。
刚才,对方独自一个人站在马路对面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这个人的灵魂已经从身体中抽离飘远,那名为理智的东西已经弃他而去,站在那里的唯留一具空壳。
她用精神力安抚了宋淮青,让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小助理压低了声音,说了今天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说了从前发生过的事情。
乔薇薇垂头看闭着眼睛依然陷入噩梦的男人,问:“高振华为什么要见他?”
在原来的故事线中,是不是也是这样,因为高振华这一下,本就是强弩之末的男人才走向崩溃的?
乔薇薇都没发现,自己攥紧了手。
毒杀?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梦境中的两个杯子,她曾不止一次的进入宋淮青的精神领域,所以折射在她梦境中的东西说不定就是宋淮青脑中的记忆缩影。
毒杀……
可是乔薇薇觉得不对。
这根本就说不通。
如果最后,宋淮青调查到他心爱的母亲并非自杀,而是他杀,宋淮青虽然伤心,但是他的心结反而会解开才对。
他在意母亲的死,更在意对方就那么残忍的抛下他,没有留恋的选择独自赴死。
如果陈牧娟死于他杀,虽然结果一样让人难过,但是起码说明,陈牧娟自始至终都没有抛弃过他。
宋淮青这样的人,他没有那么脆弱,如果真相是他杀,他只会振作起来,为自己的母亲报仇,然后更加好的生活下去。
他不会脆弱到独自躺在苍白的疗养院,宛若一个疯子一样结束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