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死后的第二天,他的灵魂依然没有消失。
城堡里夜风很大,这几天接连雨水不断,墙壁上青苔疯长,泛着深重的浓绿。
今夜雨势更大,一滴滴豆大的雨水斜落在了玻璃窗上,形成一道灰蒙蒙的天然屏障,把屋内两只虫的面庞模糊成一片影影绰绰的水塘。
凭借着那些年着魔般追求白盈的经验,菲尔德只凭一个虚幻的背影就能认出,站在城堡大殿里的,正是那只杀死他的亚雌。
借着窗口打开的一点缝隙,他听到了里面两只虫的对话。
“他死了。”
哦,菲尔德对这声音也再熟悉不过了,这他亲哥嘛。
他倒是挺好奇的,这两只虫在一起会说些什么话,共同交流弑君经验吗?
菲尔德不无自嘲地想。
白盈正标准地跪在王座之下,神情诚挚。
塞西尔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验尸报告都做好了吗?”
“是的。”
“你做得很好,白盈。”塞西尔慵懒地靠坐在王座椅上,手肘拄着椅背,双腿随意交叠着,那双幽深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他张开了怀抱,温和地开口,“过来,到我这里来。”
宫殿内,只见白盈柔若无骨地卧倒在塞西尔公爵的怀里,距离菲尔德的魂魄几米远的地方,白盈将头埋在塞西尔的胸口,面色虽然苍白,但眸如秋水,韵情含爱。
塞西尔抬起白盈那张完美娇柔的脸,伸出一根指头,用力去揉他的嘴唇,白盈皮肤本就细软,被手指一揉,顿时就如同一颗破了口的樱桃,鲜红勾人。
目睹了这一切的菲尔德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突然就想起来白盈和自己在一起的三年。
在那他自以为幸福的时间里,白盈那双姣好的眼睛只要是看向自己,就总是带着冷漠与疏离。
他一直以为那是白盈端庄自持,清冷高贵,还像个傻子一样觉得有朝一日自己能够融化这块寒冰。
现在想来,他的雌侍一直心有所属,又怎么会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以为的两情相悦,原来不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胸口处如荆棘刺心,叫他痛不欲生。
“你从一开始就是我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什么他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你的命,让你对他心生敬仰,这种毫无依据的话他居然也信了。”塞西尔抿了一口红酒,眼里已见醉意。
塞西尔得意的笑声在大殿之上久荡不散,他手里端着一杯浓稠的红酒,一口一口地慢慢品着,仰头嘲讽道,“还有他那久治不愈的怪病,这些年来他请了多少名医,服过多少良药,都不见好,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他中的其实是枫茄花的慢毒,只需掺一点在他的安神熏香里,时间一长就会侵入他的骨髓……”
白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他抬头看着塞西尔的侧脸,并没有附和他。
塞西尔所说的话在菲尔德脑海里回荡过去,如一把利刃般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们都是装的!
他温和纯良的哥哥,高岭之花般的雌侍,不知道从多久以前,就辛苦筹谋了这一切。
他们给他下毒,让他绝望,将他凌迟,让他死不瞑目。
想到这里菲尔德有些想笑却又不知为何想笑,大概是想起睁开眼睛看到白盈在割他的肉时他那副不敢相信的深情模样。
塞西尔说得没错,他确实挺蠢的。
是他引狼入室,是他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那些无辜的虫。
雨水越来越大,菲尔德感觉水汽浸入了他那虚无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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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菲尔德身死的第三天。
这一天,他发现自己的灵魂已经变得越来越轻了,也许过不了今天,他就会彻底魂飞魄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