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延禧宫后,云韶果然被吴姑姑叫了过去。
这一次吴姑姑没有再慢悠悠品茶晾着她,开门见山道:“皇后娘娘要在宫女里头选人侍奉皇上,我已将你的名字放进了拟好的名单里。”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硬邦邦的,她略顿,复又叮嘱道:“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应该懂事儿了。”
云韶脑海中忽然窜出来一段记忆。
似乎是原主正激动地同吴姑姑辩解,说她入宫来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只想安安生生做宫女,到二十五岁再出宫嫁人。
原主这个时候情绪格外激烈,连带着云韶都不禁有些恼怒和憋屈。
这情绪很快被吴姑姑敏锐捕捉住,眼角霎时出现了两道轻浅纹路。
她并不动怒,只是慢条斯理地陈述着:“这么久了,还记得在家里你阿玛和额娘是怎么叮嘱你的吗?”
记忆霎时重现脑海,说的不过是些老生常谈,只是便宜阿玛满脸自得,眼睛直直地发着光,好似笃定女儿入宫一定能为家族博得荣光。
原身父亲空有一番野心,却没什么才能,全靠着祖父余荫和四处奉承才在内务府当了官儿。
要不然,按着原身的家世,哪里用得着入宫来做伺候人的活计,一年拢共六两银子的份例还受苦受累不说,还白白蹉跎几年青春耽搁了婚事。
无非是见女儿生得一副好颜色,便自幼将她养在嫡母膝下百般疼爱,好生教养,以期来日她加倍回报。
原身却只当自己是被内务府选进来做宫女,从未想过家人送她进宫,是盼着她能飞上枝头,为家族谋利。
真心爱护这个女儿,和希望这个女儿能为自己带来利益之间,对魏家人而言并不矛盾。
有了这段记忆,一切也就说得通了,早上她拿着银子去求,吴姑姑并未允诺。也许是记恨原主上回出言不逊,冒犯了她;也许,是想让云韶体验一下,做宫女和“主子”有什么不同,激一激她。
距原身上次出言不逊已经许久,到今日才实行“报复”,吴姑姑还是挺有耐心的。
“虽说这出宫嫁人之事,以你阿玛的身份有资格过问,必不会叫你嫁得不好,可你阿玛和额娘把你送进来,自然是对你寄予厚望。”吴姑姑对她叙说着原身家人对她的“关切”之意。
然而云韶和皇后容貌相似之事,她却只字不提,云韶一时间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和皇后素来交好的纯妃,嘉妃也不知道皇后是如何想的,自打前些时候皇后拒了贵太妃要送侄女儿入宫的意思,有个宫女和皇后容貌相似的流言就传了出来。
要说这时候,皇后应该着手料理了那些不长眼的奴才立威才是,贵太妃一贯和太后交好没错,皇后为表尊敬,待贵太妃也如半个婆婆。
可贵太妃到底只是个太妃啊,又不是正经婆婆,皇后何必这么避其锋芒,甚至还要忍气吞声地把那魏氏也叫来选看,这不是膈应自个儿吗?
高贵妃进潜邸比众人都久,知道些旁人不知的,解释道:“说来也都是那吴姑姑举荐的,她从前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后来放出宫去嫁了人,没两年夫家都死绝了,太后觉着可怜,就又把她叫进来当差。”
嘉妃听罢便撇了撇嘴,为皇后不平,“这话怎么说的?贵太妃好歹是长辈,这吴氏不过太后昔日的宫女,怎么连她的面子也要给?”
皇后并未觉得有什么,笑道:“从前倒可以不理,这会儿贵太妃正和皇额娘诉苦呢,只怕要多心的,咱们做晚辈的,自然要担待着些。”
接下来的几天,云韶,张玉宁和被选出来的十几个女孩一起,跟着皇后派来的两个姑姑学规矩。
学规矩之外的时间,云韶都花在了给衣服上绣花上。
内务府发下来的衣裳是不管绣花的,底衣——也就是内衣,还有中间的衬衣是素面,外衣袖口和领口处就得她们自己绣花了。
宫女平常不许打扮,内务府不给她们绣花,一则节省人力,二则也能满足女孩妆扮自己的意愿。
但云韶对于女红压根儿就是一窍不通,仅限于能穿针引线,勉强缝补罢了。就算有了原主的记忆帮助,绣出来的东西也只是勉强能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