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佳酿的劲头起得快,退得却慢。
池夏陪着雍正零零碎碎说了许多事。
他酒意依旧没散,虽然说的兴致勃勃,中途却总是压不住咳嗽几声。
说完了高兴的事,又忽然陷入了沉思。
“其实这几年,朕总是担心……先怕这世界不过是黄粱一梦,又怕世间万事自有法则,朕改变不了。”
“甚至,朕有些恍惚……”
雍正牵住她的手:“这个人世间和那个人世间,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实。朕这到底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池夏紧紧回握住了。
“朕明知你从未来而来,明知历史早有定论,那苦难的百年才是真实。或许朕如今所做的一切,在梦醒后都是徒劳……”
“可朕……还是奢望,这世间就是真的,朕努力地去改,就真的能改写“未来”。”
池夏觉得自己喉咙有点涩涩的,她看过很多穿越的小说,已经很习惯穿越就是在“平行世界”这样的设定了。
所以她从没有想过,在雍正内心深处,会纠结“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问题。
她张了张嘴,想给他解释一下“平行空间”,又觉得毫无必要。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笨嘴拙舌。
舔了舔唇,才终于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改变未来,但我知道,因为咱们的努力,有许许多多,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人,日子过得比从前富足,平安。”
来日不可知,今日犹可追。
即便是平行世界,那每个人也都是活生生的。
池夏捏了捏他的耳朵:“你说这是徒劳,你问问那些戒了鸦片的人,能顿顿吃饱饭的人,能上学堂的农家子,他们能同意么?”
“他们一定会说,你满口妖邪不怀好意,在诋毁他们的仁君圣主。”
仁君圣主这个词明显把雍正逗笑了。
他眉头舒展开来:“念念,你说朕对宠臣太惯纵。你说的这些,是不是也是惯着朕?”
池夏轻笑:“那没事,你惯不坏。”
毕竟他是踏着血雨腥风走上九五之尊的位置的。
爹爱老二,娘爱十四,至于其他长辈,那都隔着君君臣臣的规矩。
从小到大,他也没被别人偏爱纵容过。
有且仅有一个十三弟,还先他一步而去。
雍正仿佛很享受她的手指按在眉间的感觉,极轻地呻吟了一声。
“念念……朕头疼。”
池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力度适中地给他按着。
她的手指温暖而有力。
雍正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一睁眼便瞧见她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念念……”
池夏还没来得及应他,就被他拉着带到了塌上,深深地吻住了。
这个亲吻既热烈又绵长,在缠绵的亲吻里,两人连呼吸都变成了同一个节奏。
池夏头一回觉得酒味竟真的是甘醇的,忍不住凑上去迎住了他:“我在。”
第二日早朝,向来勤政的雍正帝居然破天荒地叫了免朝。
当值的安子赶紧退出来,悄悄问苏培盛:“师父,这……怎么说?”
苏培盛眉开眼笑:“什么怎么说?咱们主子一年到头才歇几天?就说昨儿祭太庙,皇上回来就思念先帝,没歇好。”
安子看了看静静垂着的绫罗帐:……
苏培盛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快去。”
临近年下,其实朝堂上也没有太多的大事了,琐事虽然不少,但雍正听不听的都没有太大差别。
循旧例办就行了。
两人难得一道起身,昨日说了要去城里暗中瞧瞧俄国使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