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头,女生的脸才在帽檐下整个儿露出来。
她留着沈佳宜同款发型,头发很柔软刚到肩边不长不短,五官小巧玲珑,眉眼干净极了,睫毛不算浓密但很翘长,或许是害怕他,一直在轻轻颤着。
她的右脸颊,有巴掌印。
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许只是发了一秒钟的呆,总之在看清她的脸蛋后,他沉默了一瞬,然后扬起下巴,朝巷尾一抬,示意她可以走了。
夏绿眼前一亮,但不敢高兴的太明显,就像她心里提起的那口气还是不敢松下来。
她抑制住想跑的冲动,不急不慢站起来,打了打身上的土,才转过身。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她停下,把一根书包带卸下,扭身打开书包外层的小包拉锁,拿出一把云南白药创可贴。
她做了好几秒心理建设,才大胆转身,看他还坐在那靠着墙,只不过手上多了根烟。
她脚尖朝他那走了一步,又缩回来,犹豫之下,把创可贴放在地上:“那个,如果你需要的话……”
“白痴。”只见他歪了下头,看垃圾一样扫了眼地上的东西,好像在说,我浑身是伤,这些创可贴我都用上又有什么鸟用。
夏绿不敢再多管闲事了,攥紧书包带,赶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连书包拉锁都忘记拉上。
越往外走她越后怕,眼里很快蓄满了泪水。
都怪昨天梁漱冰和梁濯雪把她的校服扔到学校锦鲤池里了,冬□□服干的慢,她今天不得不穿其他外套上学。
她自认为穿得很有学生的样子——普普通通的运动鞋,冬天常穿的黑色加绒打底裤,还有一件因为洗过太多次而有些起球的灰蓝格子牛角扣大衣。
可梁漱冰看到她第一眼就骂她“穿得不三不四勾引人”,晚上放学,她和她的双胞胎妹妹梁濯雪伙同一群女生把她逼进女厕所。
她们和往常一样扇她巴掌,用眼线笔和口红在她脸上写“傻逼”,“娼妇”还有拼写错误的“bitch”,取笑玩弄之后,她们相约去吃旋转小火锅。她却像一只破布娃娃,和厕所角落里的拖把扫帚丢在一起。
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平复下来,打开水龙头,冲了好久,脸上的脏东西可以洗掉,但是巴掌印,怎么也洗不掉。
刚才遇见王弘光,她也想跟他明说的。
可一想到上学期这些事刚发生的时候,王弘光说的话,她就灰心了。
“这种事年年都有,你不是第一个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对这种人你离她们远点就行,解决也只能是批评教育,但你也知道批评教育能有什么用?老师也很想帮你,但老师也没办法。”
是啊,批评教育有什么用,反而换来更严肃的威胁——要是再让老师知道我让你熬不过高三。
她不敢再有任何表露。
为了避免更琐碎的麻烦,她反倒选择把伤口隐藏的更深。
于是她落荒而逃来到巷子里。
……刚才对视那一眼,那个人一定看到她脸上的痕迹了吧?
夏绿伸手摸了摸脸庞,特别后悔把创可贴留给他。
她早该知道,他是那种尽管满身是伤是血,可看起来还是不需要帮助的人。
何况人家压根没领情……
夏绿离开之后,宋璀错坐在地上连抽了三根烟才站起来。
刚才那帮人下手真狠,现在浑身撕裂般的疼,动一下感觉骨头都碎了一片。
他脑子里已经在盘算怎么让他们加倍疼回去了。
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被水泥地上的几片东西吸引。
想起那个女生,长了一张很善良的脸。
他走到那些创可贴面前,却没停留踩了上去,这东西薄,踩上去毫无感觉。待他走过,风一吹,就散落西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