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大喜:“如此再好不过。各样备齐,咱们什么时候开第一社?”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林黛玉迫不及待。
“不好,今儿茈玉生日,若办诗社岂不是喧宾夺主?”李纨到底是嫂子,还有所顾忌。
正在商议时,薛宝钗开口:“那就定在十日之后,既不会影响茈玉生日,又能与探春生日隔开。”
“好。等过几日,我去求老太太把云妹妹接来,到时候必定热闹!”贾宝玉果然是一个姐姐妹妹都不肯落下。
众人都没有意见,这才继续过生日,看戏、说笑等等。
两曲戏后,王熙凤先行离去,不多时就派平儿亲自将五十两送来,交给诗社社长李纨。
和钱有关的事,还是谨慎为好,林茈玉提议:“正巧我不作诗,便做个账房先生,谁花销什么我来记清楚,等结社时发现谁只花钱不作诗,就罚她请大家吃酒。”
“才不过几两银子,都是自家姐妹哪里值当?凤丫头着实小气了些。”薛宝钗扭头,视线轻飘飘从五十两银子上扫过。
“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五十两银子抵我一年的月钱,当然比不上宝姐姐家。”林茈玉笑容灿烂。
探春伸出两根手指:“茈玉姐姐算错了,我一个月二两,五十两抵我两年还多呢。”
且不管贾家、林家是否有钱,她们这样的未出嫁小姐,手上银子的确是有数的。
两人嘻嘻说笑,薛宝钗嗤一声:“不怪我说你们不经事,几两银子也大惊小怪。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儿,金银都是次要,将来从手上过的何止千两万两……”
她长篇大论起来,林茈玉悄悄翻个白眼。
林黛玉看看面前的五十两,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还替薛宝钗担心,就差把脑袋埋进茶碗里。
三春凑着李纨,一句话不说。
薛家是王夫人的客人,三春作为晚辈,对长辈的客人只能客客气气。而林氏姐妹不仅是晚辈,还是贾府的客人,对主人家另外的客人,更要以礼相待。
说明白点,就是她们要面子,而且必须要面子。但也有不要脸的,比如贾环。
“宝姐姐说的有理,那你拿出多少钱来?既嫌二嫂子五十两少,你是不是拿出来三五百两?”
此言一出,瞬间安静。
贾宝玉被呛得咳嗽,气息都来不及平复连忙训斥:“你浑说什么,这不是已经有银子了?一身铜臭只知道钱,就不该叫你来。还不快闭嘴!”
“噗嗤!”前面忍住没怼回去,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林茈玉笑出声。
紧跟着林黛玉和李纨都没忍住,偏头借喝茶掩饰。
贾宝玉板着脸:“瞧瞧,姐妹们都笑你!”
“且慢,我不是在笑环兄弟,是在笑你。”林茈玉连忙解释,可不胡乱背锅。
“笑我?”贾宝玉立时懵了。
林黛玉喝茶都掩饰不住,干脆放下茶背过身,肩膀一抖一抖。半晌才平复下来,回过身故作正经:“宝姐姐有一句话说对了,你真是个无事忙。”
贾环在贾家众多主子中最不要脸面,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就算他说几句不好听的薛宝钗也不能怎么样,回头探春说两句好话就完了。奈何贾宝玉却偏要跳出来训他。
被众人看得不自在,贾宝玉更迷茫,转头瞧见薛宝钗脸色不大好,忽地脑中灵光一闪。
薛家是商户,铜臭这不是在骂她吗?
反应过来,连连拱手:“是我不是,一时嘴快说错话,宝姐姐勿怪。”
“无妨,你也不是存心的。”薛宝钗点头,受了他的礼。
贾环还嫌事情不够:“说啊宝姐姐,你准备出多少钱?”
“方才二哥哥骂你还不知道收敛?像什么样子。”探春立时呵斥,不给他再继续胡说的机会。
大嫂子李纨这才出面:“咱们是来给茈玉、黛玉过生日,又不是来拌嘴吵架,都快坐好吧,台上的戏都快唱完了。”
众人看向台上,果然一曲接近尾声。
贾环悻悻缩在椅子上,小声抱怨:“每次宝玉都向着宝姐姐,帮她骂我。”
世人都讲兄友弟恭,这等兄不友弟不恭的话,在座众人都装没听见,探春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林茈玉趁人不注意,悄悄抓了两把赏人用的散钱塞给贾环。
有时候身边有个不要脸的人,还是有点用的。
听完戏吃完酒,众人又喝茶说笑一会才不舍散去。
荣国府内三日一会五日一宴,奢靡自然是其中原因,但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无趣。林茈玉、林黛玉的生日过完,接下来大半个月都没有理由玩闹,便是等诗社也要等上十日。
姑娘们没有长辈领着不能出门,读书学习还能打发时间,可如今贾家不重视后辈教育,姑娘们读书都只是自己读,若不宴饮说笑自己找些乐子,早晚都闷成石头。
幸好林家姐妹两个同来京城,居住在一处互相作伴,还不至于太过孤寂,便是不出门,也能打发时间。
花朝节后气温逐渐升高,冬日紧闭的窗户都打开透气,温暖的阳光洒进来,正盖在低头裁剪布料的林茈玉身上。
另一扇窗户紧挨桌台,阳光扑在桌上,顺着林黛玉手中羊毫与她一同描摹花样。
旁边雪容、雪莹、画眉、鹦哥等五六个小丫头手中或拿着针线笔墨,或忙着拾掇料子、布头,在金光中穿梭。
忽而林黛玉抬起头,用捏着帕子的手遮住头上阳光:“天气暖了,日头也晒眼睛,赶明儿把这桌子往里挪一挪。”
鹦哥放下手上的东西,招呼门口小丫头进来:“何必等明日,今儿就挪了吧。姑娘可画好了?”
“画好了。”林黛玉放下笔,拿着花样走到林茈玉旁边,一边将花样在刚裁好的料子上比划,一边看着她们将桌子往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