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宅大概是莎朗自己的安全屋,香绘心想,然而这栋房子里没有任何人曾生活过的痕迹。
在安全屋里,莎朗没必要与她演仇杀或是情杀的戏码。
这把勃朗宁m1906手|枪里,根本没有子弹,或许甚至没安装弹匣。而且,莎朗也根本没有关掉套筒的保险状态。
香绘抬手握住枪口,施力缓缓将其下压,冷静地说:“你给我也买一把勃朗宁m1906。这样的枪,体积小又质量轻,还有三重保险防止走火,是不是也很适合我?”
莎朗俯身与香绘对视,两人面部间的距离不足十厘米,彼此都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极具压迫感。莎朗闻言松开手|枪,再度直起身,枪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未让两人之间暂且剑拔弩张的压迫感减轻些许。
直到莎朗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微微撩动自己的金色卷发,“香绘,你还真是有意思。”
香绘微微地笑,她知道,莎朗已经答应她了。
莎朗略显慵懒地斜倚在窗边,修长洁白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缭绕弥散的烟雾中,她真正的神色与心思全部被隐藏得一干二净。
片刻后,她的嗓音带了几分被烟草熏过的沙哑:“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莎朗以诸伏景光的声音说:“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香绘。”
香绘骤然抬头,神色有些不对劲。
“看来你对那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嘛,香绘......”依旧是诸伏景光的声线,连口吻语调都是一样的。
这是自然的,如果将过去的时空也算在内的话,香绘和诸伏景光已然相恋将近十年。
香绘极熟悉诸伏景光的身型、声音、说话口吻等等的一切,就算诸伏景光易容变声,她亦能立刻认出他来。
诸伏景光也能做到如此,香绘在学园祭等等场合的高超易容,每一次都被他当即认出。他们极其熟悉彼此。
“你不会老,是不是‘逆转时间洪流’的意思?”香绘本不愿提及莎朗的伤心事,但她刚才刻意用诸伏景光的声音调侃自己,实在难免让人心烦意乱。
莎朗微微欠身,盯着香绘,一字一句地岔开话题说:“我绝不会伤害你,也绝不会主动伤害你那个小男朋友。”她的金色长发有几缕垂落到了香绘的脸上,淡淡的痒意撩拨得人内心浮动。
“伤害”和“主动伤害”是有区别的。
对于莎朗而言,“伤害”是指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香绘的可能性,“主动伤害”则是指她可以不去主动伤害诸伏景光,但也不会阻拦别人去害他。
其实这对香绘来说已然足够。
过往的时空里,诸伏景光会在卧底途中暴露而自杀,全是警视厅公安部的缘故。警视厅公安部有内鬼,将卧底名单泄露给了组织,能取得那样的绝密名单,说明那个内鬼的官职绝对不低。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在过往的时空中,日后降谷零会入职的警察厅公安部警备企划课是绝对安全的。
警察厅和警视厅都有公安部,两个公安部的名单是分别秘密存放的,当时只有诸伏景光暴露而降谷零没有,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在香绘之后来到这个时空里的赤井秀一,他比原来的时间还要更早进入组织,目前在fbi和组织里的地位都不低。
蝴蝶效应会改变许多事,赤井秀一和茱蒂·斯塔林的缘分已被他主动斩断,他们二人在这个时空里从未开始过恋情。而赤井秀一也终于开始慢慢接近宫野明美,他下定决心不再欺骗她。
然而,宫野明美的身上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或许赤井秀一从未了解过真正的她,他以为她虽坚强却也软弱,他以为她是个表面平静,只会在背后默默流泪的傻瓜。也许曾经是没机会了解,也许现在是宫野明美在防备他。
宫野明美,是一个为了妹妹宫野志保甘愿付出一切,所以很难过上正常平凡的幸福生活的人。她或许是早早地明白,她深陷组织,根本无法拥有平凡的快乐,因而不会对爱情等等再有任何渴望。
赤井秀一在几年中逐渐以为这个时空是真实的,也许是魔力的影响,他以为他自己是重生。他做什么都很拼命,囿于时空波动的因素,香绘因此得知了许多情报。
香绘觉得,他应当是信奉着在悬崖边总想着牺牲自我的个人英雄主义,这很美式作风。
香绘和赤井秀一之间的情报来源是不对等的,常常是赤井秀一向她单方面陈述,而她自己却一言不发。
蝴蝶效应已然使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甚至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小到香绘和诸伏景光的初遇,大到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遇到的生命危险......
香绘也实在不敢肯定,这个时空里的警察厅和警视厅是否还是过去的架构、过去的成员。或者哪怕是成员没变,他们自身发生的变化也不可预估。
就像一只蝴蝶在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的热带雨林里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就引起了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一样,时空中任何微小的变化都会导致未来的巨变。一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谢谢你,莎朗。”香绘的笑容虽然浅淡,却是真心实意的。
其实,对于莎朗来说,她目前深恨的人只有宫野夫妇和椎名惠子。
香绘以为莎朗不会再回复她贸然说出口的那句话,却在下一瞬听见莎朗低声用本音说:“逆转时间洪流......真可笑,怎么可能存在呢?就算是真的存在,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如果真的有的话,那相信神的人为什么还会不幸呢......”莎朗呢喃着,似是在对香绘难得地吐露心声。
香绘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心情更为平和,她温声道:“信仰有什么用呢?大概是,活下去、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命运似乎有时会格外优待某些人,没被它所偏爱的人则在相比之下显得很不幸......不过我不信神,我只信我自己,我有我自己想信仰的东西。”她的hiro自然也有他所信仰的事物,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共通的——他们心怀信仰,一往无前。
香绘的信仰并非是家国情怀,她不想做意图驱散所有黑暗的光明。
她的信仰是亲人、是恋人、是好友,只要他们生活得快乐幸福就好,与其说她回到过去拯救他们,不如说她在拯救她自己。
香绘无法一个人在没有姐姐、没有hiro的世界伶仃生活下去,无法在一个几乎所有曾与她相关的人都忘了她的世界继续孤独地生活下去。
然而诸伏景光的信仰还有另一重,降谷零也是如此。
两人的内心都有着始终如一的坚持。香绘支持他们的理想和目标,即使她知道他们会遇到许多危险,她也不会妄加阻拦。
香绘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此之前尽可能为他们开辟更为安全的道路,不至于像从前一样陨落折翼。
莎朗似乎没有料想到香绘会这样认真地回复她,眉眼怔愣了一瞬,随后抿起一丝不符她美艳气质的温柔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