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他腰间悬的短刀已经被他拔了出来,比在了沈时晴的后颈上。
金线所绣的麒麟纹近在咫尺,后颈微凉,沈时晴微微抬头,看着正俯视着自己的年轻君主。
神色阴鸷狠辣的俊美男人像是一把利剑又或者一只凶兽。
他不是十四五岁时候的莽撞模样,他的魂魄里仿佛生来就有的矜贵、高傲和凶狠在他的眉目之间展露无遗,他,是个能够随意间决断别人生死的暴君。
几个月来,细细看完了他批过的奏折、做出的决断,沈时晴可以确信,如果着世上还有人能说是对他了如指掌,那其中就有她。
沈三废的脖子白且细,如同栀子花的花茎。
赵肃睿捏着短刀,眸光从她后颈上划过,语气愈发阴冷:
“这些日子,朕没有一日不想杀了你,没想到你自诩聪明,却在这个时候犯了糊涂,你以为,朕还能容了你?”
“啪”一声响,是不到尺长的小猫子不知道从何处钻了出来,跳到了桌案上。
闻着女子放在桌上的手,它凑过去,轻轻舔了舔。
沈时晴反手摸了摸它的鼻子。
“陛下,你以为我这几个月里做的事只有这些么?”
见沈三废竟然还有兴致摸猫,赵肃睿冷冷道:
“朕还真不知道什么保命符能就你这个逆贼!”
“陛下,我的保命符,就是您呀。”沈时晴对着年轻又俊美的君王笑了笑。
如果赵肃睿还是从前那个满心权术的君主,沈时晴当然不会换回身子,可他不是了。
这些日子里她冷眼看着,看着他虽然嘴上逞强,心却一点点地变软。
赵肃睿会杀了她么?
杀了她,从此成了她那四个丫鬟的死敌?
他舍得吗?
杀了她,让这满园大大小小的丫鬟失了她们的‘姑娘’?
他舍得吗?
杀了她,他赵肃睿过去几个月里所做的种种,也尽数成空,那些被“沈娘子”救了、帮了的人又该如何伤心。
他,舍得吗?
沈时晴缓缓起身,她注视着赵肃睿的双眸,一只手手抚向自己的后颈,在赵肃睿撤去了短刀之前,她一把握在了贴在自己后颈的短刀上。
她的手掌毫发无损,
缓缓摇头,她轻笑出声:
“陛下,您竟然要用刀背杀我?”
见沈三废轻易识破了自己的虚张声势,赵肃睿收了刀就要后退,却被人用手指勾住了腰间的玉带。
“陛下,您的心,才是这些我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谋划。”
人间疾苦,浮生悲欢,高高在上的君主看到了煊赫权势下的尘土飞扬,体味了了红尘万丈里的苦乐不由己,就算他们二人换了回来,那副皮囊下的那颗心也不会再如从前。
说话的时候,她一手勾着玉带,另一只手点了点赵肃睿的胸口。
赵肃睿匆匆挣开她的手,急急忙忙后退,差点儿碰到了他刚刚坐过的椅子。
“你……”
一股热流从天灵盖直通后脊,像是将一块烧红的炭扔进了水里,刹那间,翻涌的热意犹如水汽自下而上地浸透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