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方宅。
方家在a市最高级的那栋地标大楼里有一套两层的复式大平层。
方乾安跟着他那个灰溜溜的老爸从京市回来时,放弃了其他的房子,直接住进了这里。
在他看来,这里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嫌弃的,好歹大楼也是请的知名设计师,房子装潢得很不错,就是大面积的黑白灰,瞅着不太像是活人住的地方毫无人味。
偏偏今天这毫无人味的房子里,却罕见地飘起了饭菜的香味。
“乾安,怎么了,我看你都没有动筷子,是今天的菜不符合你的口味吗?”
餐桌上响起了略带一点讨好的女声。
方乾安从手机中抬起头来,冷淡地看了一眼宽大餐桌旁的年轻女人。
即便是充满人工痕迹的五官也掩饰不住女人脸上充足的胶原蛋白,方乾安瞅着她有一点点眼熟,分神在网上查了一下。果然,是个小明星,再看看百科,得……没比他大几岁。
可就这样一个女人,已经成为了他老爸的女伴。
方乾安目光转到餐桌另一头的高大男人身上,很难掩饰眼底的嘲讽。
不过他大概也能明白女人的选择——虽然在方乾安眼里那个男人就是个死老头,可对方长相跟同龄富态的企业家们比起来确实有着鲜明的优势,再加上方家所代表的财富还有权势,并不奇怪那个男人会让这么多人飞蛾扑火般贴上来不放手。
至于现在出现在餐桌旁的女人也跟之前那些浓妆艳抹妖妖娆娆的货色不太一样,看上去依稀还有点贤妻良母的风范……
唔,老头也到了吃不消莺莺燕燕,想着养生的年纪了吧。
难怪竟然还把人带回家来了。
方乾安漫无目地想着,没有吭声。
女人观察着餐桌那头满脸冷漠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紧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天晚上这顿“晚餐”对于自己来说到底多重要,此时忍不住又把才往方乾安那推了推。
“乾安现在还是学生吧,用脑比较多,来,吃点海参,这个对身体好……”
女人的语气无比慈爱温和,就好像她真的把方乾安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
偏偏她提前在家里联系小半年的“温柔”落在方乾安耳朵里,直接起到了反作用。
方乾安只觉得嘴里泛起了一股腥气,整个人一阵作呕。
“别把这玩意往我面前放,恶心到我了。”
他终于开了口,语气却格外不客气。
女人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的父亲,方先生,骤然抬头给了方乾安警告的一瞥。
“方乾安,你家教去哪里了?”
结果就在男人话音落下的瞬间,方启安猛然一个起身,直接掀了整张桌子。
价格昂贵的岩板摔在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从意大利花费巨资进口而来的石材四处散落一滴,价格不菲的骨瓷餐具直接粉身碎骨,与身价同样昂贵的高级食材混成了地上狼藉的汤汤水水。
女人受惊,尖叫着逃到金主身边。
原本正在保姆间休息的住家保姆和保全人员也瞬间冲了出来围在了餐厅周围,然后看着这一片混乱的场面面面相觑。
而方乾安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站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椅子,接着他双手插兜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我的家教去哪里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嗯,可能有家教的人,是不会趁着自己老婆还没死的时候,就把自己找的小三带到家里来吧?”他偏了偏头,直直望向男人,“……对了,你和我妈好像也还没离婚来着。你问我家教去哪里了,我还想问你呢,方成科,你的道德廉耻去哪了?”
他冷笑着说完,
紧接着,就看见自己父亲也站了起来。
男人正当壮年,身形健壮。而方乾安惊人的身高,正是继承于方成科。
“小畜生……又皮痒了。”
方成科的脸色很难看。
“呵,人生人,畜生生畜生,我是小畜生你不也是老畜生——”
“啪”的一声,方乾安的声音被男人的巴掌声直接打断。
“你就发疯吧,跟你那个疯疯癫癫的妈一模一样。”
显然,方乾安的行为直接让方成科在小情人面前落了面子,男人气得不轻。
伴随着一声令下,方乾安直接被人按在了地上。那是方成科花了不少钱雇来的安保人员。纵然方乾安在学校里打架已经算得上好无敌手,可面对训练有素地专业人员们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膝关节和肘关节都是一阵刺痛,方乾安被人按着头半跪在了地上。
一名怯懦的家政员哆哆嗦嗦上前来,给方成科送上了一条皮带。
皮带不是便宜货,很重。
高大的男人把那条皮带在自己的手腕上绕了一个圈,然后将剩余的一部分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皮带的另一头从他手里垂下来,像是一条黑色的蟒蛇般微微晃动着。
老不死的,有本事你就放开我,跟我一对一。
方乾安盯着自己的父亲,想要吼叫。
可那声音却卡在他的喉咙里,他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身后的那两个人也没有真的很用力,毕竟,方乾安到现在位置也是方家唯一的继承人,谁也不敢真的下狠手。
如果豁出命去挣扎的话,方乾安知道自己应该还是能够挣脱控制的。
然而现实却是,他在那两个安保人员的控制下却只能一动不动地跪着,在方成科拿出皮带的瞬间,他就像是中了什么诅咒一般瞬间动弹不得。
而方成科也没有错过方乾安脸上稍纵即逝的畏惧,男人瞬间感到了心安理得。
他高高举起了胳膊,将皮带猛得朝着方乾安身上抡去。
带着破风声,皮带重重地抽在了方乾安的身上。
首先泛起来的并非是疼痛而是被重重撞了一下的感觉,随后,剧烈的灼热感和疼痛开始像是火苗般在神经上点燃。
方乾安可以感觉到自己胳膊和背上的皮肉重重地跳动起来——方成科揍人很有经验,从来不会在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
方乾安挣扎了一下,口腔里泛起了一股血腥的气息,他抬起头狠狠瞪了方成科一眼。
明明很痛,他却忍不住面色扭曲地笑起来。
“要不你就干脆打死我得了,满足自己的心愿。”
“啪——”
在方乾安的刺激下,方成科再次抡起了皮带。
“还在发疯!”男人咒骂道,“当初就该把你和那个疯女人一起关到精神病院去。”
“你怎么舍得……咳……你把我送走了你怎么占我妈的钱……”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小畜生我就该让你去死。”
“啪——”
“就跟当初师傅们说的一模一样,活该让你死在医院里。一个天生的短命鬼,他妈的想尽办法把你养大,果然就是养了个丧门星,长这么大半点好事没见着,尽让你坏我的运势了……”
“啪——”
……
装修得奢华且摩登的现代餐厅里,沉重的殴打声持续了小半个小时。
眼看着方乾安满头冷汗脸色变得惨白,却依然一声不吭,方成科脸色变幻莫测,最终气喘吁吁地放下了手中皮带。
“总有一天你也要跟你妈待在同一个地方……疯子……”
方成科看着地上的儿子,
明明是酷似自己的一张脸,他却仿佛能够透过这张脸,看到那个女人,那个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他自己“妻子”的女人。
枯瘦如同骷髅一般,简直就像是怪物似的女人当时就是这样,面无表情地倒在地上,目光不知道看着什么方向。
【“方成科,祂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知道的……祂一定回来找我们的……呜呜呜……”】
【“是我们的错,成科,我们真的做错了,我们怎么可以那样对待一个小孩子,还有雪琳,我们也对不起她……”】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呜呜……雪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小安啊,小安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办法……”】
【“成科,我知道,你觉得我疯了,可是我没有……嘻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呢,看,雪琳带着那孩子,一直看着我们呢……你看到了吗?祂说了,祂会让我们,此生此世,生不如死,永坠地狱……”】
【“逃不过的,成科。”】
【“没有人能逃得过。”】
……
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妻子在精神崩溃前一直在重复的絮絮叨叨。
方成科莫名感到一阵寒意,但很快,他就因为自己心底闪过的那一丝怯懦而生出愈发旺盛的怒火。
他一脚将已经脱力的方乾安踢到在地,这才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女伴。
“小美,你换件衣服,我们去外面吃。”
女人经历了这一遭早就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连话都快说不完整了。
“可,可是……”
她看着方乾安,语气惊慌。
“听话。”
方成科沉了脸,女人瞬间就噤声,然后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离开了房子。
一直看着搭乘着男人的电梯下降,楼层数到了一楼,一直照顾着方乾安的住家保姆这才惊慌失措地赶到了方乾安身边。
“小少爷啊,天啊,你怎么样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犟呢,知道方先生脾气不好,你就别跟他硬碰硬啊。你看你这伤,唉,你等等阿姨去给你拿药……
保姆苏阿姨愁眉苦脸地看着从地上晃晃悠悠站起来的男生,神色愁苦地絮叨道。
“不用。”
虽然身上疼得跟火烧似的,方乾安却忍住了龇牙咧嘴的冲动,故作平静地说道。
“我待会回房里自己涂就好,上次的药还没用完呢。”
一边说着,方乾安已经一边扭过身,朝着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
苏阿姨满脸为难,在他后面跟了两步。
可方乾安头也没回,他强撑着身体冲进了房间,重重地摔上了门。
“艹,痛死我了……”
刚关门,方乾安就再也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神色扭曲地痛呼了一声,坐在了地上。
倒抽冷气熬了好一会儿,方乾安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佝偻着身体到了房间配套的浴室中,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作为一个年轻男生,他的身体体型称得上很不错,骨架宽厚,肌肉也很有线条。
然而正是这么一具本应令人赏心悦目的身体上,却布满了深深浅浅,颜色不一的淤青与疤痕。有些已经开始发黄即将淡去,还有一些却依然呈现出令人心惊的深紫色。至于刚刚留在他身上的淤痕,现在还是一条又一条鲜艳的红色。
方乾安却没有太在意自己身上的淤青,他微微侧身,借着镜子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自己的侧腰,确定侧腰上那条足有三十多厘米的手术疤痕附近没有任何被殴打后留下的痕迹后,他紧绷的神色这才放缓了一些。
“老畜生——”
方乾安脸色扭曲地骂了一句。
“踢哪不好,敢踢老子腰。”
临走前方成科提的那一脚太突然了,方乾安都没顾得上护住那一块,整个人差点没被吓死。
幸好,方成科没踢到这个位置。
精神一放松,剧痛就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方乾安正在努力熬着,门口又传来了苏阿姨的敲门声。
“乾安啊,你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吃,阿姨给你做了点宵夜,你要是饿了就垫两口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