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摇晃的车厢里,江初言的额头嗑在车窗上,额角传来了一点闷闷的微疼,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从那怪诞朦胧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空气中残留的水汽与梦境中的气息有着些许重叠,江初言因此而有了瞬间的恍惚。l
一时之间,他竟有点不知今夕何年,身处何地,直到车窗外连绵不断的幽绿山景映入眼帘,江初言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坐在前往龙沼的车上。
龙沼。
脑子里还是有点雾蒙蒙的,江初言揉了揉太阳穴,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地名。
他来k市上大学也有三年了,但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想要抵达龙沼就需要进入横贯整个a省的奚山深处,在交通如此四通八达的现在,那里依然没有公共交通,想要进村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开车。而就连如今他们脚下这条颠簸起伏,险而又险的盘山小道,也还是几年前才刚刚修建完成。在这条路修建好之前,抵达龙沼村甚至只能用几百年前的老办法,骑骡子或者马,跋山涉水花上小半月时间从密林中穿过才行。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在现代社会罕见的与世隔绝,坐落于大山深处的龙沼村一直到现在都保留着大量古老的民俗与图腾文化。
而这刚好就是江初言他们所需要的。
今年开学,江初言选课选到了一门偏门的民俗学课。学分很高,老师也俊美温柔,讲课娓娓道来引人入胜——然而,就是这么一门选修课,要求却严格到不可思议,整个班的人都被抽签分配成了学习小组,学期末也必须交一篇正儿八经的像样论文。看着讲台上那位笑得无比温柔却叫人毛骨悚然的年轻教授,江初言他们这才觉得不对,找了上届学姐学长们一问才发现,原来民俗学的这位李秀教授是出了名的挂科不眨眼:难怪长着那样一张堪比顶级偶像的脸,每节课都是乌央乌央人山人海的旁听,正经选他的课的人却并不多。
只可惜这时候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偏偏江初言一直都指望着保研,对自己的绩点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自然也不可能放松要求。最惨的是,他作为学习小组的组长,论文题目抽还抽得格外棘手——论现代乡野中残存的民间信仰与古老宗教象征。
“乡村?哈?”
抽签凑成的学习小组一共就四个人,江初言自己生在城市长在城市,对于乡村的唯一记忆就是小时候似乎回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可现在要细想起来也完全没有什么印象了。
至于学习小组里另外三个,有个叫刘天宇的男生,看到乡村两个字就举双手表示自己根正苗红城里人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乡村民间信仰。
另外那位徐远舟倒是没有吭声,但江初言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满脸懵逼,徐远舟是京城人,江初言怀疑他心目对“乡村”的概念大概就是京城三环外。
之所以如此了解徐远舟,是因为他好巧不巧,是江初言的男朋友。
徐远舟跟江初言谈了三年恋爱,同在一个学校却总是阴差阳错聚少离多,这次也是为了两个人能多见面,他才跟着江初言一起选了这门课。结果现在两个人算是一起上了贼船。
而就在三人懵逼之时,反倒是最叫人出乎意料的那个人提出来,他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去收集资料写论文。反正接下来就是小长假,而且他刚好有辆路虎,可以一口气载着所有人过去。
“江初言……你没关系吧?”
因为路况极差而疯狂摇晃的车厢里,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男声,没等江初言反应过来,他就发现自己左手手心忽然多了一颗酸梅糖。
“……”
“还是晕车?”
驾驶座上的男生收回手,目视着前方问道。
跟班上其他同学比起来,男生的容貌和身形都有些特殊。
大概是因为混着少数民族血统,他的骨架高大,五官的线条异常深刻,像是在坚硬的花岗岩上一刀一刀硬凿出来的,偏偏他那深黑的头发却是微微打着卷的,耷拉下来的两缕卷毛,看上去格外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