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顾何止艰难地说道,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一股冷意顺着脊椎慢慢攀爬,然后逐渐蔓延到他的全身。
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顾何止几乎每一天每一夜都是蜷缩在床上度过的。
他不敢动弹,更不想去面对客厅冰柜里的一切。
可现在,楼下的邻居却如此气势汹汹地告诉他,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听到房子里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到底是……
“哟,你们这是不打算认?”
女人声音倏然又高了一个八度,一双柳叶眉高高地挑了起来。
“我跟你说你可别在这里七扯八扯,说什么建筑结构是别人家的声音搞错了——我他妈都来你家好几次了!拍门你也不应,就在房间里那里啪啪啪乱走。这些声音可是我贴在你家门上听到的,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鬼哭狼嚎!给脸不要脸!”
一边说着,女人一边径直取出手机直直抵在了顾何止面前。
随着手机屏幕上的录像播放,摇晃的镜头中传出了嘈杂的响声。
“喀喀……喀……”
像是什么人拖着脚步在地上不断迈着步子发出的声音。
录像里随即传来了女人愤怒的自言自语。
只见她直接举着手机,气呼呼地直接跑到了楼上,也就是顾何止居住的1401房……
房门上的猫眼是暗的。
然而,当女人把手机贴向铁门,一段明显的噪音从手机音响中传了出来。
“咚——咚——咚咚——”
很难明确指出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像是在敲击什么。
又像是,有人在不停地多剁菜板。
隐隐约约,噪音里仿佛还有若有似无的哭泣声,和含糊不清的喃喃低语。
顾何止呆呆地看着手机,一张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
“对,对不起……”
顾何止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阴冷的走廊里寒气仿佛全部凝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就连骨髓里都在往外渗着寒气。
他死死捏着手心,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于失态,因为太用力就连关节都开始隐隐泛白。
“真的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身形消瘦的青年眼睛变得很红,他身形晃动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直接晕倒在地。
“喂,你,你这是搞什么鬼,你别想讹人啊我都录音了的。”
原本咄咄逼人的邻居瞪着顾何止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心里打了个突,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好跟顾何止拉开了点距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可是她瞅着这瘦到皮包骨头仿佛骷髅一般的男青年,恍惚间只觉得这家伙好像下一秒就要猝死了。
说话间,邻居的声音渐弱。
顾何止一直在喃喃跟她道歉。
“……得了,你这些对不起又不值钱。”在顾何止的道歉声中女人不自然地扯了扯嘴唇,“以后不要再乱吵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楼梯间走了过去,小小的冲突看上去像是已经被解决了。
不过,在临走前,邻居脚步一顿又想起了点事,又扭过头对着顾何止说道:“啊,对了,还有件事,你们次卧的那个空调,肯定是坏了,你们要么就修好要么就别用。这几天天气又不热开什么空调,天天在那里喀喀喀响个不停简直跟敲窗子一样,特别吵,我们住在你们楼下人都快被磨死了……”
次卧?
顾何止恍惚了一下。
1401的房子是隔断房,按照原本户型图来说,邻居说的次卧差不多就是戚伟又或者是董瑞明的房间,可顾何止也不确定女人说的到底是哪个,他心神不宁地冲着女人点了点头,浑浑噩噩地应了一声。
“我会跟他们说。”
他喃喃道。
女人的背影这才消失在楼道里,而等她走后,顾何止再抬头望向走廊尽头的窗口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然而,就在顾何止恍恍惚惚准备进房间时,他却发现透气窗的窗下,凌乱地落着一双旧鞋。
“嗯?”
顾何止正在诧异,下一秒,就听到那个方向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砰”。
那是一种沉闷的,濡湿的,好像热水瓶内胆在塑料外壳里砰然炸开时的声响。
顾何止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有人跳楼了。
手中的塑料袋砰然落地,顾何止急急忙忙直接冲向了窗口往楼下看去——
然而,楼下却是一片再正常不过的车水马龙。
没有喧嚣,没有尖叫,没有跳楼者软塌塌落在地面上如同布口袋似的尸体。
显然,看楼下的场景,完全不像是有人刚跳楼的样子。
可是……
楼下商铺的雨棚歪了。
顾何止垂着眼睛盯着楼下那歪歪斜斜的雨棚,恍惚了好久才一点点将心神拉回现实。
他站在原地,愣怔了很久。
自己是疯了吗?
仿佛能听到一个声音在问自己。
而顾何止根本就给不出答案。
转身时,顾何止踢到了窗台下的那双鞋。
顾何止定睛一看,愣了片刻。
如果记得不错的话,这双鞋应该是董瑞明的才对。
顾何止还记得董瑞明拿到鞋之后,可是特意给出租屋里所有人都炫了一遍。
董瑞明当时,似乎还特意让顾何止多看了几眼,之后顾何止细想了一下,才发现原来董瑞明是在炫耀。其实董瑞明那种若有似无的嫉妒,从还在大学时候就开始了。只是大学时,顾何止是学校里有名的高岭之花,董瑞明也就是个普通大学男生,而如今,顾何止是被人缠到没有工作,整日以各种药物为食的废人,而董瑞明是有着一份不错工作,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般的“精英白领”,男人扬眉吐气,终于有了在顾何止面前炫耀的资本。
顾何止把那双鞋拎到了1401号房的门口。
拧开门锁,走进去的那一瞬间,顾何止只觉得房子里静悄悄的,安静得让他有一丝恍惚。
奇怪……
乔良和戚伟呢?
顾何止皱了皱眉头,疑惑浅浅从心底滑过。
然而,方才楼下邻居告诉他的事情如今已经填满了他的所有思绪。顾何止并没有太在意同租人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