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有些晃。
放过我,我还不想死啊,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脑子里明明是这么想的,在嘴唇翕合间溢出口腔的低语,落在耳朵里却完全是另外的意思。
【是的,都是我的错……该死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等等,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觉得……该死的人是自己……
鲜血淋漓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乔良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段记忆。
冬日的阴雨绵绵,落在人身上仿佛能灵魂都冻透。
乔良那天发了高烧,险些在公司里晕过去,最终被公司领导担心地赶回了家休息。
入冬以后顾何止的状态就很糟糕,乔良知道自己这时候回家顾何止应该还在房间里休息,隔断房的隔音太差,担心吵到顾何止,从开门到进屋,乔良都刻意放缓了动作尽量不要弄出噪音来。
结果进门之后,却意外地在厨房里看到了戚伟的身影。
平日里鸡毛算计从来不会进厨房的男人,此时却在厨房里晃来晃去,光看背影都可以感觉到他的万分专注。
因为实在太奇怪,乔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然后,他愕然发现,戚伟如今正在摆弄的不是别的,而是酒瓶。
顾何止的酒瓶。
顾何止酗酒这件事,在出租屋里不算什么秘密。
不过大家都是男人,倒也没有什么人太过于在意这件事——一来是因为顾何止喝醉以后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睡觉并不怎么发酒疯,二来,则是因为顾何止自己似乎也在有意遏制这一恶习,所以才会把那一箱酒从自己房间里推到了厨房角落。
“我怕放在房间里,我会控制不住地喝酒……”
说起这件事时,消瘦的青年嘴角露出了一丝恍惚的笑。也就是在那一天乔良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就连顾何止这么好看的人,也有笑得那么难看的时候。
如果不想喝酒,为什么不把那些酒全部丢掉呢?
也不是没有感到过疑惑,然而话到了嘴边,乔良却有点问出不出口。作为一直以来都在暗暗观察着顾何止的人,乔良无比敏感地察觉到了青年身上的那一丝不对劲。
绝望,脆弱,痛苦……
顾何止身上颓败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于浓重,重到没有任何人舍得苛责他用酒精去逃避痛苦。
就跟所有的酗酒者一样,顾何止放在厨房的酒都不算太贵。
所以最开始乔良只是单纯地以为,戚伟就是老毛病犯了又在顺东西,可是,等他看到戚伟小心翼翼往酒瓶里放了点不知名的粉末,又把酒瓶小心翼翼封好之后,他无比惊讶地开口问出了声。
“戚伟,你刚才……你刚才做了什么……”
听到乔良的声音之后,戚伟肩膀惊恐的颤动了一下。
男人骤然转过头来,脸色十分惊惶。不过,在看到门口的人是乔良之后,戚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把刚刚加了料的酒瓶放回了纸箱,然后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斜斜瞥了乔良一眼。
“没什么,我就是看看顾何止他到底在喝什么,最近同学聚餐我也打算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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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是在他的酒水里加了东西吧?”
乔良咬着牙问道。
明明是想质问对方,然而多年来的本能却在此时作祟,开口时的质询不仅没有一点威慑力,还显得格外虚弱,仿佛做了坏事的人不是戚伟而是乔良一般。
“没什么啊你看错了。”
果然,戚伟面对着乔良,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二流子做派,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也从原本的紧张变为了一片坦然。
“我,我没看错,你到底在他酒里放了什么……我看看……”
乔良一对上戚伟贼光四起的眼睛,心中一突,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往厨房里走了一步刚想仔细看看,戚伟脸色一变挺着胸口挡在了他的面前。
“喂,不要多管闲事我警告你,都说了你刚才看错了还想要怎么样?!”
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提得太高,原本安静的出租屋里传除了一点细微的响动。而那响动正是顾何止房间里传出来的。
戚伟眼睛一眯,还没等乔良反应过来,便一把卡住了乔良的喉咙,强行把人拖到了卫生间里。
“砰”的一下玻璃门关起,戚伟脸色狰狞,双目圆睁,恶狠狠瞪向了乔良。
“我都说了他妈的不要多管闲事,你是要找死吗?”
“可是你——”
乔良重重地颤抖了一下,他嗫嚅着还想再说什么,下颚处便觉一凉。
竟然是戚伟直接掏了一把折叠小刀,抵在了乔良脖子处。
其实那小刀也就是男人们挂在钥匙串上拆个快递用的钝刀,然而,在那冰凉刀刃碰到自己的瞬间,乔良的膝盖瞬间就软了。
他声带瞬间卡死,只能喘着粗气呆呆看着戚伟,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口。
戚伟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这面如死灰的怯懦男人,眼中精光一闪,表情愈发恐怖狰狞。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跟那个小白脸透一个字的风……我敢保证,从今以后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知道吗?你最好每天晚上都睁着眼睛,不然……呵呵……”
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完,果然,乔良在他手掌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戚伟这才放松了点心情,收起小刀,在乔良肩头拍了拍。
“你放心,我真没打算对那家伙做什么,就是看他最近睡不好,稍微帮他一把而已,大家都是守法公民,不用担心这个那个的,你听到了吗?”
其实真要戚伟来说,他越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明知道顾何止房间里就堆着一大堆人小白脸用不着丢不掉又嫌弃的贵重礼物,戚伟却始终没有机会拿到手。
找几个月顾何止偶尔还会带着恍惚的神色出门逛逛,这几个月那家伙就像是见了鬼似的,黑天白夜就窝在房间里,就连打开防盗门把要丢的垃圾暂时留在门外,都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一张脸白得吓人。
而且顾何止还睡眠极浅,神经衰弱。
哪怕是喝了酒,也是稍稍有一丁点儿动静人就醒了。
偏偏戚伟现在是真的缺钱。
缺到他几乎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
无奈之下,戚伟也只能使出这种手段。想着的无非就是让最近酗酒程度明显上升的顾何止喝完酒以后能睡沉一点,他好把东西偷出来变现。
……
“放心,真就是安眠药。”
卫生间里,戚伟拍了拍乔良的脸,沉声说道。
“你不会告诉他的,对吧。因为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都快过三十的男人,乔良却像是小姑娘似的红了眼眶,好久才充满了恐惧的,恍惚地点了点头。
戚伟笑了笑,一看到乔良这小鸡仔似的样子就知道对方确实没胆子告密,这才心满意足,慢条斯理地出去了。
只留下了乔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厕所里完全不敢动。
一阵炫目的光在他眼前不断旋转,一下子是戚伟狰狞恐怖的脸和威胁,一下子又是顾何止温和憔悴的脸,最后,噩梦一般飘忽不定的画面停留在了一个惨白扭曲的身影之上。
一身黑衣,面白如纸的高大男人,正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像是早已在痛苦之海中溺亡的冤魂一般,男人咧开嘴冲着他发出了恶毒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