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鹿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异类。
毕竟都现在这年代了,竟然还有小孩因为是外室之女而有爸不能见。父母温存一次和皇帝召妃子上朝似的。说是正常家庭也不对。
不仅是家庭,还有她本身。性格什么的暂且不谈,她的异样在于异于常人的力量。
源鹿偶尔会做梦,预知梦。
例如现在——
她拎着书包走进教室,远远的看见自己桌面上的狼藉,随后直接把书包扔了出去。
正正落在第三排男生的脸上。他被砸了鼻梁骨,哀嚎一声,身体扭动时,撞翻了自己的桌子,从里面掉出几根用过的粉笔、装在塑料袋里的零食。
全班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他们本等着看好戏,结果谁知道……
良久,才有人跑去把被砸的男生扶起来。
“你疯了,源鹿!”
看着对她怒目而视的同学们,源鹿的视线落在自己桌上,她讽刺了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走。
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因为有源家在,目的达成前,她怎么做都有人兜底。
那还忍什么啊。
这些人就应该庆幸,她这个异类自小有人压制着。」
太宰治看了眼钟表,又是深夜了。
算算时间……他已经三天没见青池涟央了,对方一直待在屋里。
这三天,没人管他吃饭,没人催他睡觉,当然也没人帮他处理文件。
尽管吃饭太宰治就吃一点点,睡觉抱着文件进屋趁青池涟央在软榻上睡着然后开小灯起来卷,处理文件……芥川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不缺青池涟央那几个签字。
但太宰治就是莫名不爽。
他越想越气,刷的一下起身,把成堆的文件往桌前一推,气势汹汹的朝着那道小门走去,然后在手碰到门的一瞬间,触电似的收了回来。
以什么理由?
怕他饿死?
可钰子小姐到点会送饭进去……然后再端着没几乎怎么动过的饭食出来,这么想青池涟央确实没吃多少东西。
等等,他管那么多干嘛,这里是他的首领室,青池涟央是他的部下。
在心里说服自己,太宰治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小门在软地毯上摩擦,一点声音都没有。
寂静的室内,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
白发少年聚精会神的伏案书写着,前段时间捡毁的碎发被发绳绑在脑后,露出精致却有些苍白的侧脸。整个房间散发着淡淡的墨水与血腥混杂的味道。
太宰治视线落在桌面上,那有一柄沾血的雕刻刀,还有被割的参差不齐的绷带卷。
每次手稿的墨水都要混献血……他不疼吗?
青池涟央好像还挺怕疼的,受伤装的若无其事,就是硬忍罢了。
他之前又不是黑暗世界的居民,上哪锻炼疼痛抗性去。怕是连菜刀割破手的经历都没有。
想起报纸上对作家养子的怜悯,太宰治眯了眯眼。
青池涟央肯定是有心理问题的,但具体是什么,他好像还真没想过。
恋尸癖和脑子在某些地方转不过弯算吗?
或者前脑叶损伤?情感缺失?自残倾向?
他好像的确没见青池涟央有过大的情感主动的大波动,不过他在感知情感方面绝对没问题。
谁家情感缺失还会炽热的渴望什么玩具啊。
不过想起来,青池涟央的情绪波动似乎都是因为他。
知道青池涟央知道他进屋了,太宰治就放心的拿走了他摆在桌边的稿子。
果不其然,少年只是笔尖一顿,紧接着
继续书写,无视了太宰治。
《神女》是个长篇,正文从名为源鹿的女孩的一个梦开始。
「轿夫抬着黄金轿子,顺着红毯走进河里,平淡的像是走进金碧辉煌的殿堂。
在他们都被河水卷走后,先前因为重量最先沉到河里的黄金轿子竟然飘了起来。挡门的绢布也被河水卷走。岸边的人,不管在做什么的,通通都跪了下去。
唯有年幼的小孩偷瞄了一眼,直接被昏了过去。
带他来的大人用头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不敢动,生怕冒犯了被祭祀的神女。」
拥有预知梦能力的少女,连续做了一周同样的梦。
梦中人们都穿着平安时代的衣服,绝不可能是预知梦,重复做梦,源鹿深知此事不简单。
果然,一周后,她被向来看不起她的本家接走了。
然后,源鹿的噩梦开始了。
源家内部根系错乱,大房二房、嫡出庶出,一窝蜂的乱下来。
最离谱的是,他们对源鹿的态度很古怪。
仿佛她是什么极品珍宝,夺到就能掌管源家似的,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教她规矩。
为了确保公平,掌家的叔父像分配物件似的,将源鹿分给每个院子各一天。
在这三天的轮换中,源鹿见到了人小鬼大的小侄子,尖酸刻薄的婶婶,少年老成的堂姐,傲慢无礼的表哥,还有那些心怀鬼胎的叔叔们。
每个人要求的规矩都不一样,每个人都一脸在喂会下金蛋的母鸡的殷勤态度。
就连才几岁的小孩都要崩着脸告诉她:“鹿小姐,你要这样。”
被人当单亲家庭欺负长大,磨砺出一身刺的源鹿为了本家外的母亲和哥哥强忍着这些折磨,她压抑着本性,尽量满足每个人的要求,直到无意得知母亲的死讯和哥哥残疾的消息。
源鹿不想忍下去了。
她不需要别人告诉她什么是「正确」。
当异端失去束缚,放弃伪装,会释放出怎样的怪物,连异类本身都不知道。
大概是预知梦的原因,源鹿从小就是异端,她待人思物的方式与常人很不一样。
后来被哥哥教会了和为‘正常’,又躲不过‘单亲’‘外室’的名头。升入高中后,好不容易用伪装和陌生同学和平共处,又遭遇源家的事情,于是彻底放弃了伪装。
既然无论怎么做都不是「正确」,那为何还要做无用功。
整个世界根本都是个「错误」。
然后,故事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二卷里,源鹿烧了源家,打了未知全貌,瞎传谣言的同学,再用从源家弄的钱,给哥哥住了最好的医院,请了一堆保镖。
「断了一条腿,却从眼中看不出丝毫痛苦怨恨的少年看着眼前的妹妹,缓缓闭上眼。他受伤太重了,像是从云端坠落的鸟,气息轻的一吹即散。
“我替你报仇的,哥哥。”源鹿敏锐的在哥哥身上发现了类似悔恨的情绪,却没多问。她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然后我们一起去看黑潮之海,我们还没出去旅游过呢。”」
“这和你上一篇不太一样。”
青池涟央正写着,一旁的太宰治已经看完了那几页,顺手把一只手搭在家肩膀上。
正好他又写完了一页,于是自然而言的凑过去帮他把新稿纸扑好。
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青池涟央僵住了,手中的笔‘啪嗒’掉在地上。
果然无论被碰几次,他都没法习惯活人的触碰。
“放松点,你是非牛顿流体吗,一碰就硬。”太宰治吐槽道:“这样让我很受伤欸,我之前可是很受女人欢迎的。”
他想和什么人打好关系,可从没碰过
壁。
太宰治从来都是这样。
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只要他想。
青池涟央:……
半晌,因为长久没开口而有些涩哑的少年音响起。
“放开我,首领。”
“你就是这么和首领说话的?”
太宰治似乎打定主意要骚扰青池涟央,他像个刚上学前班的幼儿,幼稚的不行。
看着只是隔着衣服触碰,青池涟央就排斥成这样,太宰治心里来气——谁家狗不让主人摸啊,谁家狗一跑就是三天啊。
少年首领越想越气,干脆把青池涟央按到椅背上,然后抓起他的左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