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这么完美,为什么她不能对抗怪物?
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周姣猛然睁开双眼。
她的面庞已是濒死的颜色。
但她下颚骨忽然从面颊上凸了起来,两颚骤然发力,狠狠咬住了江涟的触足。
江涟瞳孔倏地一缩,想要抽出触足。
下一秒钟,周姣伸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脖颈。
她的掌心像是带着万伏电流,明明他对电流毫不畏惧——对他而言,这跟被虫子蛰一下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一刻,他居然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每一个细胞都在发热,都在发麻,疯狂地一张一合。
周姣的主动碰触,令他浑身上下都欣喜若狂。
但很快,江涟就僵住了。
周姣咬断他的触足,吞了下去。
这不是什么大事,触足断了也是他的部位,随时可以回到他的身上。
问题是,一旦他的触足进入另一生物的体内,那个生物就会被污染,跟寄生没什么区别。
周姣的气味会被他的触足改变,跟从前大相径庭。
他永远失去了周姣的气味。
江涟缓缓站了起来。
攀附在周姣脸上和实验室内部的触足,闪电般缩回了他脸上的裂隙。
顷刻间,他的面庞便恢复正常,神色冷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没了眼镜的遮挡,他双眼的非人感更加严重,呈现出一种完全脱离人类社会的漠然,因为与人无关,甚至让人难以感到恐惧和悚然。
只会感到陌生和怪异。
他看也没看周姣一眼,转过身,往外走去。
变异尸体想跟他一起离开,江涟眼也没抬,身体倏地钻出一条触足挤爆了它的头颅。
他本想把“谢越泽”也杀了,顿了片刻,只是抽走了“谢越泽”体内的触足。
短时间内,他不想再闻人类的气味。
令他恶心。
·
周姣做了一个非常痛苦的梦。
她好像在濒死边缘徘徊,呼吸困难。只要她张口吸气,鲜血就会像泉涌一般从舌根底下喷涌出来。
她的精神在凋零,她的肉-体在衰亡。
她没有办法阻止。
周姣努力呼吸,努力挣扎,想要抓住遥远水面上的一根浮木。她甚至回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想要找出一点儿遗憾,激发体内的求生欲。可惜,她似乎没什么遗憾。她一直都……无欲无求。
冰冷、麻木、窒息、回光返照的剧烈喘息,意识被灌了铅般沉重……她似乎变成了某种软体动物,只知道缠绕、缠绕,以及等待指令。
因为,她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某一生物的附属品。
附属品?
——想都别想。
仿佛骤然浮出水面,周姣脸上全是淋漓的冷汗,竭尽全力地呼吸、呼吸、再呼吸。
凋零的精神再次绽放,衰亡的肉-体重新复苏。
她绝不是怪物的附属品。
周姣猛地睁开双眼,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发着抖低头一看,所有的伤痕都不见了,包括那根被咬啮得只剩下一截白骨的手指。
昨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噩梦。
但她知道不是。
周姣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跨过地上昏迷不醒的谢越泽,拿起一把手术刀。
她面色不变,看上去十分冷静,甚至有条不紊地给手术刀消了个毒。
周姣手持手术刀,重重朝自己的手臂划去。
果不其然,没有划破,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她吞下江涟的触足后,身体发生了异变。
或许不是异变,而是……别的什么。
周姣冷冷一笑,扔掉手术刀。
不管她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都会杀死江涟。
把昨晚遭受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