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不禁沉默,这当然不可能的,太太面甜心苦,不踩上几脚都算好的。
“更何况,我们迟早要撕破脸的。”黎郁云低声问,“舅舅那边可有回信?”
春芽回过神,叹道:“没有。”
大概是小姐很快就要出阁,最近小姐经常想起已经去世的先太太,想要续上舅家这份亲情。
春芽对此是十分赞成的,娘家靠不住,靠舅家也行。
先太太家是商户,在泉州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大商人,不管怎么说,比平民百姓好多了,关系也近,日后小姐也有个来往的亲戚,不至于一个娘家人都没有。
黎郁云靠坐在一个松花弹墨的迎枕上,眉宇间浮现郁结之色。
有时候,她真的想不通以前的自己是如何想的,就因为继母说外祖家是商人,来往多了会被人嫌弃一身铜臭味,她竟然真的相信了,疏远了外祖父一家。
在她看来,商人又如何,大学士又如何?当初穷到路费都没有的父亲若不是娶了母亲,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想到这里,黎郁云脸上露出讽刺之色。
黎大人的运气真好,升官发财死老婆,每次都能抓住好机会,等他当官后,商人出身的母亲用处没那么大了,真是死得太及时,正好给新夫人让位,还不到一年呢,他就迫不及待地娶了对他很有帮助、出身勋贵的继母。
这男人娶女人只看好处,也不想想不是所有女人都像她娘那么贤惠的。
他还真以为世家贵女都教养良好呢!
或许只要给他带来好处,贤惠不贤惠并不重要,又或许她这个继母在他面前特别能装?
不过继母再怎么会装,这两人生活在一起十几年,那男人应该也该看出金氏的问题。
但在妻子的娘家出事前,或者妻子的娘家比他厉害前,他是不敢轻易撕破脸的。
所以妻子苛待庶女也好,霸占前妻的嫁妆也好,或是养废了庶子也好……反正那男人都能凉薄到当作看不见。
春芽不喜欢小姐露出这般神色,想了想说道:“小姐,您知道吗,听说江侯爷写了本书,可受欢迎了,全京城的人都抢着买呢。”
黎郁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眨了眨眼睛,“他竟然还会出书?”
春芽笑眯眯地拿出自己去书铺里抢到手的书,“就是这本《京城美食》,可受人欢迎了,听说看了的人无不流口水。”
黎郁云坐在窗边翻开
()书,眉宇间的郁色终于退去,变成了愉悦。
她惊叹道:“画得可真好,原来他的画技这么好。”
春芽看她脸上的神色,顿时觉得自己去抢买这本书真是抢对了。
“春芽,我娘留给我的食谱,你找出来。”黎郁云脸上露出羞涩,“他既然喜欢吃,等我身体好了,也下厨学做几样好菜。”
春芽笑眯眯地应着,觉得现在的小姐多好看啊,小姑娘就应该这样。
她没读过什么书,只觉得江小侯爷既然能出书,就代表他并不是纨绔,她很为小姐开心。
傍晚时,黎家的五姑娘过来。
她是庶女,嫡母和一姐都不喜欢他们这些庶出的,倒是长姐宽和,经常来长姐这边玩。
“长姐,定远侯府又给您送礼物过来了。”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脸羡慕地说,“好多好多礼物啊,爹正和嫡母说,让她好好回礼呢,咱们快去看看。”
黎郁云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摸了摸藏在袖里的荷包,对春芽低声道:“你看,我运气还是不错的,我缺的底气,别人马上就给我送过来了。”
春芽猛点头,又激动又高兴。
她看着小姐容光焕发的脸,还有几个月小姐就要出嫁,未来的婆家这么好,小姐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这日,小侯爷又带着小厮出门闲逛。
最近吃得太好,终于长高长壮一大截的青葱满脸期盼地问:“小侯爷,咱们今天吃遍多少条街?”
小侯爷一扇子敲打在他头上,“还吃多少条街?你能吃完一条街,本侯算你有本事……咦,前面发生什么事?”
爱凑热闹的小侯爷马上带着小厮挤过去。
从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话中,让他明白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有两个孩子——女孩大概十岁、男孩七八岁,抱住一个明显是衙役模样的男人哭。
女孩哭道:“我娘不是故意的,我爹伤得又不重,求求你们放了我娘吧。”
衙役拧着眉,有些生气,“你们只关心娘,怎么不关心关心你们爹?他才是苦主!”
“可是爹只伤了一根手指。”女孩抹着泪道,“平时他打我们时,我们伤得比这还重。”
男孩也哭着点头。
周围知道这两个孩子的百姓纷纷附和,为孩子和他们娘亲打抱不平。
“就是啊,那王大郎喝醉酒时,总将他们娘仨往死里打,也不见你们官府上门打抱不平,咋的刘氏就因为保护孩子,伤了他一根指头,你们就要判她死刑?这不公平!”
在场的女人们义愤填膺,这不是鼓励男人往死里打女人吗?反正又无事,但女人绝对不能反抗么,因为只要反抗就得死。
衙役只得道:“这动机不一样,因为王大郞平日打妻女是为出气,但刘氏要抱着要杀夫的心思伤了王大郞,主观上有杀夫意图,所以即使王大郞没伤着要害,也要判死刑。”
闻言,周围的人顿时沉默了
。
一个女人悲凉的声音响起:“真不公平(),
?,
而女人杀夫,即使没杀死,也要判死刑,这世道还有公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