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的方法也很简单,闻人蔺亲自露面,便可震慑之。
“我陪你迎战。”
赵嫣起身披衣,“你放心,我不会置身险境,但我得远远看着你。”
登上箭楼,果见西京城外兵马如黑云逼近。
为首叫阵之人,正是何虎。
闻人蔺一身玄甲登上城楼,守城的士兵瞬间定心,士气鼓舞。
“你们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腌臜货,杀我主公,阻我勤王,简直恬不知耻!”
何虎驭马在阵前,吼声如雷,“闻人蔺,你疯癫将死,出来让爷爷送你一程!”
面对何虎的挑衅,闻人蔺没有多余的一句废话,只眸中暗色渐浓,抬手示意张沧:“取我长弓来。”
七石力的大弓,弓臂漆黑如墨,弦若金丝。
城墙上旌旗猎猎,闻人蔺毫无征兆地弯弓搭箭,拉弦如满月,伸臂绷直,松指。
箭如疾电破空而去,正中前方马背上何虎的胸甲。
何虎应声落马,敌军的方阵瞬间乱了,几名亲卫慌忙将生死未卜的何虎拖入阵营中。
这力道和准头,哪里是疯癫将死之人能干出来的?!
敌军骚乱了片刻,纷纷掉头撤退。
闻人蔺不讲那些“大战三百回合”的破规矩,连一刻钟也懒得拖延,抬手寒声道:“追。擒拿蜀川叛将,不论其死活,皆有重赏。”
此言一出,大玄将士士气大涨,高呼着追击叛军。
闻人蔺自箭楼下来,步履微不可察一顿,赵嫣不动声色向前,佯做让其平身的样子,扶了把他的手臂。
直到日暮城门才再次打开,此战降叛军三万,生擒贼将二人,大获全胜。
赵嫣接过张沧递来的汤药,整理好心情,方推门进去,笑问坐在灯下濯手闻人蔺:“这次是不是真的可以回家了?”
回应她的,是几声压抑的低咳。
她心间一颤,倏地抬首,只见闻人蔺松开掩唇的手,漠然望着指缝流淌的暗红色,皱了皱眉。
“闻人少渊……”
“殿下先出去。”
说话间,闻人蔺又吐出一口更大的鲜血,自始至终,他的脸上平波无澜。
赵嫣没想到他的毒已严重到这般地步,丹药压下去才不到两日,又再次毒发。
“别过来,乖。”
闻人蔺眸色混沌,熟稔地将铁镣扣在腕上,声音低哑温和。
“好,我不过来,你不要伤着自己。”
赵嫣知他不能再激动,便缓步退出房门。
“拿药!速请孙医师!”
蔡田和张沧闻讯而来,厉声呼喝。
房门在眼前关紧,铁链的颤动声中,赵嫣听到了东西被打翻的破碎声。
箭楼篝火通明,将士们皆在饮酒庆贺,城中百姓亦捧着瓜果米肉等物,犒劳大玄将士。
听着远处的热闹声,赵嫣坐在阶前,寒冷般,缓缓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世上怎会有如此阴狠的毒,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世上难道真的没有解药了吗?
赵嫣闭目,不住在哽塞的泪意中深呼吸,试图如往常那般,从绝境中找出一线生机……
然而想破了脑袋,亦是空空如也。
神光真人死了,甄妃死了,药引和药方皆被销毁,孙医仙擅医不擅毒,拼尽全力也只能压制片刻,赵嫣不知道闻人蔺的身子还能撑住几次彻底的毒发……
若是自己心思再缜密些,身手再强些,捉住甄妃慢慢审问,或许就不会走到这般绝境。
等等,甄妃……
想到什么,赵嫣眼睫陡然一颤。
“皇帝早命本座将解毒药方和药引尽数销毁,世上再无解药……”
不错,在嘉平仓哨楼上时,甄妃的确无意间提到了解毒药方。
所以,除了这些丹药之外,应该还有一张彻底解毒的药方!
抓住那抹稍纵即逝的灵光,赵嫣倏地站起,心脏仿若活过来般砰砰急促跳动。
父皇既忌惮闻人蔺,又倚重于他,不可能不留后手。
赵嫣抬指按住太阳穴,逼自己站在父皇多疑谨慎的立场,去揣测他一切可能的心理:“仙师”有解毒药方,以父皇的性子,定然要牢牢握一份在自己手中才觉安稳。
他是深谙排兵布阵的帝王,这份药方是他最后的筹码,他断不会傻到一气之下,就将自己所有的棋子都毁掉。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赵嫣都觉得自己窥见了天光。
她想起了柳白微的那些日飞千里的信鸽,头也不回地去了议事厅,命流萤研墨。
笔走龙蛇,她飞快写下加急密笺,将其逐一塞入鸽腿的小竹筒中,将其放飞。为了保证消息及时送达,她共放了三只信鸽。
子夜,房中那令人胆颤的动静总算消停了。
赵嫣推开门,一切狼藉,几乎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它应有的位置上,满地狼藉,找不出一件完好的物品。
张沧擦干手上的血迹,抹了把脸道:“长风殿下,要不您去歇会儿吧?王爷刚昏睡过去,这屋……这屋实在太乱了,卑职得命人收拾收拾。”
“无碍,我同他说一句话。”
赵嫣沉静跨过满地碎片,鞋底踩踏碎瓷,如同跨越荆棘而来。
她拿起搁在床榻边的湿绸帕,轻轻擦净闻人蔺眼睫上沾染的暗色,与他耳畔低语:“太傅,我想再赌一把。你一定要等我。”
说罢垂眸,将吻印在他微凉的薄唇上。
闻人蔺泛白的指节动了动,似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