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听得一愣:“那岂不是会死更多的人?”

周侍郎咬紧了下唇,一道血线自他唇上直流而下,滴落在麻布制的被面上:“灾民若是撤离天玉府,那势必前往长安府和周天府,届时满城灾民,人心惶惶,那是要天下大乱!”

郁宁双手拢在袖中,纳闷的说:“你们说,那狗皇帝到底图什么?”

他顺口就说了,也没觉得如何,自顾自的接着道:“你们说他就是为了兵权,为了名声,为了庆朝,再小心眼也不至于做这等自取灭亡的事情吧?我师傅曾与我说过,国家历年征战,才安稳了没几年,也没多少积蓄……想要整治河道,拨款赈灾,不都是钱的事儿?国家没钱,闹得天下大乱又收不了场子,他到底图什么?”

“是非轻重,难道真就分不清了?年纪大了糊涂了?还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郁先生慎言!”周侍郎的喝道,随即他又咳嗽了两声,芙蓉上前替他顺了顺气他才没有昏过去。

陈和光虽然在做一点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真没能像郁宁有这样的胆气直接张口就是‘狗皇帝’的,听这顺嘴的架势,可见郁宁平时也没少骂……若是如此,顾国师至少是认同他的想法的,一点管教地意思都没有。但这一切并不妨碍他在心中点头,他也有所疑惑,皇帝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想要兵权,想要神权,缓缓收之不好吗?

若是治下清廉,海清河晏,难道镇国公就非要兵权不可?

国师曾与诸国师有过二十年之约,今年已经是第二十年了,这位权倾朝野的顾国师即将隐退,改换诸国师重新登临国师之位。诸氏能长久的做国师,自然也与他们从不涉政有关,到时自然不能再钳制皇帝。

圣上到底在图什么?

以整个天玉府……天下为他们三家陪葬?值得吗?这根本就是在赌!赌国运不亡!

郁宁知道自己失言了,毕竟周侍郎还在此处,他目前还不算是他们这一派的,他换了个话题:“周大人,依你之见,现下可有什么挽救的办法?”

“……没办法了,这春雨一下,至少三日,但水位线早已超过了预期,最迟明日夜间,堤坝就会完全崩溃。”周侍郎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掷地有声的雨声:“后日,大半个天玉府就会成为一片水国,丽山、小丽山……不过是湖面上的岛屿罢了。”

“还有什么办法吗?”郁宁道:“你仔细想想,什么改道分流,炸堤泄洪之类的?”

周侍郎摇头道:“这两个办法在其他地方或许可行,但是此处不行。天玉府一半地处高地,一半地势低洼,若是在上游炸堤泄洪,这些水终究还是要往此低处流的,最多也不过是撑上几日……我回不去,便是于事无补,最终只能两败俱伤。”

“撑上几日?”

“那又如何……”周侍郎苦涩的说:“我此时已然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