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用作婚庆的唢呐,和那时候杨朵出嫁的场景,有关系吗?
况且,江嫣然也说过,他们要为送女出嫁做准备。
可是算算时间,如果真是“太阳落山,月亮将出”的昏礼,那出嫁应该在几个小时之前就结束了。
燕时洵还从来没有见过,哪户正常人家是半夜嫁女的。
可是,从唢呐声传来的方位来看,就在村子里。
燕时洵记得,村民向他说过,家子坟村早就没有女孩出生了,村子里都是男孩。
——既然适婚年龄的人都是男子,那么今日这婚礼,是谁在成亲嫁女?
燕时洵转过身,快步从杨云家破旧的房屋里走出来,在农家乐的院落里站定,想要再细细分辨那声音。
但是他却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在唢呐声响起后,之前那些攀爬到围墙上却止步不前,不敢进入农家乐院子里的惨白骸骨,竟然都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争先恐后的伸出臂骨扒住砖石墙缝,一具叠一具的在向农家乐的院子里爬来。
本来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出现。
只是月光如血光,不再皎洁。
血色的光芒遍洒在大地上,如同血液蜿蜒成河,将整座村庄淹没。
环绕包裹住村落的月亮山高大沉默,山上树叶绯红如血色,向大地上投下沉沉暗影,浮动摇晃,如鬼影舞动狂吼。
而月亮溪血红,血液拍击土地。
唢呐声还在继续,只是那本来缥缈空旷仿佛从很远之外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高。
仿佛在由远及近,逐渐靠近。
锣鼓声混合着欢庆起哄的人声,还有女孩子“咯咯咯”的笑声,村里婆婆媳妇一叠声的祝福声、村民们起哄的声音。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处,显得极为喜庆热闹。
像是确实有人在半夜嫁女,场面盛大热闹,整个村子的人都参与到了其中。
整个沉寂在夜晚的安静中的家子坟村,忽然就全部活了过来。
燕时洵想起来,白天时江嫣然反复告诉过他,入夜之后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
所以江嫣然是知道,村子里会在晚上嫁女吗?那她为什么又会提醒他昏礼的时间?
然而除了远处的声音以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功夫,那些之前还被挡在围墙之外的骸骨们,已经接二连三的从墙头上翻了下来。
它们跌落在地面上,然后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缓缓向着院子里仅存的活人走来。
甚至不远处的土层也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土壤被扒开,艳丽的花朵被踩在脚下根茎断裂,浑身青白僵硬的死尸从埋尸地缓缓爬出,腐烂的身躯重新站起来,一步一停顿的,踉跄着向燕时洵的方向走来。
那些死不瞑目,浑身都是已经干涸氧化的血迹的死尸,死相骇人,瞪着一双浑浊而无机质的眼球,死死的盯着燕时洵。
他们抬起僵硬的手臂,用冰冷青白的手掌伸向燕时洵,似乎在讨要着什么。
燕时洵的目光扫过眼前院子里,从四面八方围向他的死人,没有表情的面容上没有办法畏惧的情绪,只有思维在迅速运转。
他不知道那些骸骨之前究竟在畏惧着农家乐里的什么东西,而止步不前,他也同样不清楚,那唢呐声为什么会让它们突然间就不再畏惧,而是疯狂冲进院子里。
但是,院子里已经不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