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觉虽和穆初元交情匪浅,他接穆初元的职,相对来说,也确实很顺利,尤其他又和穆初元的几个亲信很熟,当起值来,也更得心应手,但毕竟初来乍到,很多地方都十分陌生,总要先熟悉一遍才好上手。
再加上守将病重,很多事陈觉必须得尽快上手。
再加上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服他,他是必须要做出点什么服众。
当然这并不算要紧,最要紧的就是,尽快熟悉尽快上手。
是以初到的那几日,除了认人熟悉各将士,便是各处巡防,心里要对各处防守有底。
聂峋一是小陈将军的亲兵,二是他也要建功立业,所以很多事小陈将军都交给他去办。
再加上,他还要给大小姐寻一些‘奇花异草’,每日里忙得连睡觉都快要顾不上。
要知道,西北边陲,地势高,这个时候京城春暖花开,这里却依然在飞雪。
聂峋就穿着大小姐给他备的棉衣棉靴,像个不怕累不怕冷铁打的人形战士。
这天,聂峋带着一队人,去抢修一个被积雪压塌的哨点,顺便再在旁边不远处增加一处哨点,因为风雪大,路上耽搁了些,折返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
入夜后雪势又大了些,行走更是艰难。
但好在有雪照着路,不至于满目皆黑,聂峋本就是谨慎的性子,还带了老兵同行,原本也没什么大问题,只需再走上一个时辰,并能回大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寒风中传来一声绵长又刺耳的短笛声。
从小到大伴随着聂峋,已经刻进他骨子里的敏锐,在听到短笛声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危险。
队里有个年岁小一些新兵,还奇怪,西北边塞的风雪就是厉害,都能咆哮出音律来……
他话音刚落,聂峋便让众人戒备。
只是已经有些迟了。
这些人虽身着夜行衣,以黑巾覆面,在积雪苍茫的雪夜里十分明显,也很容易警觉。
但他们太快了。
无论是身法还是下手,都很快。
聂峋杀了一个人之后,便断定这帮人是杀手。
并不是单纯寻仇,或者敌军派出的人。
就是杀手,还是不要命的那种杀手,俗称死士。
但让聂峋十分不解的是,这些人,全都冲着他来。
招招致命,聂峋想不通,谁和他有这么大的仇,会买通了死士追到西北边陲来杀他。
他更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下这么大的功夫的。
原本就是巡防,又是在自己这边还算安全的地界,出来带的人并不多,除了两个领路的老兵,便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聂峋也算是新兵中的一个。
看清楚这些人的意图后,聂峋便以一己之力,引开这些死士,让他们先逃。
看到其他人跑走,而杀手们不去追之后,聂峋就更加确定了——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凌又年那一刻他浑身的气息都变了。
又变回了曾经那个为了活命,不折手段的赌徒。
若是穆昭朝在这里,她一眼就能瞧出来,他那通身的戾气和杀意,到底有多符合大反派的人设。
只可惜,她不在。
十多个死士不计后果和性命的追杀,聂峋应对的十分吃力。
他左肩被砍了一刀,右胳膊也受伤了,腿上更是被连弩射中,右手更是在兵器被打落时,为了挡住刺向心脏的那一剑,直接用手抓住了剑身。
聂峋十分狼狈,已入绝境。
但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
十二个人,已经死在聂峋手下六个,剩余的六人,也是各有负伤。
聂峋冷冷盯着他们,哪怕伤痕累累,握剑的手,依然坚定,连抖都没抖一下。
他还没有出人头地,大小姐还不知道他的心意……
他不能死。
他答应过大小姐,到了这边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他决计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死在这群人手下。
大小姐还等着他回去,等着看他穿将军铠甲的样子。
他——不能死!
求生欲空前的强烈,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郁,聂峋握剑的手微微翻转……
而围杀的六人,也有些心惊眼前这人的顽强和身手,但他已然是强弩之末,就算已经折了一半人手,他也活不了了,几人交换过视线,打算不计一切代价把聂峋斩杀于此。
就在他们要行动时,聂峋率先冲过去。
一剑把发号施令的小头目,捅了个对穿。
没等那人反应,聂峋便反手抽出剑,回身挡住从后心刺来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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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战,还是不要命一命换一命的车轮战,聂峋早就力竭,他现在只剩一口气在撑着——大小姐在等他,在等他回去,他不能死。
他就凭着这口气,愣是又废了两人。
但他也已经到极限了,身上全是伤,两腿也因为受伤太多,无力支撑,只能以剑拄着,半跪在雪地里。
大雪还在下。
但入目处,皆是刺眼的红,殷红。
还有血正缓慢渗透那大片大片的积雪。
有死士的,也有聂峋的。
聂峋脚下更是已经成了一滩血泥。
还有温热的鲜血更顺着他手中的利剑或是早就被血浸透的衣襟缓缓渗入雪地……
“他不行了,”最后的几个死士显然也没料到聂峋会如此难对付,他们十二个人,如今竟只剩下三人。
死士也被打出了血性,双目通红,此时此刻只想要聂峋的命。
“一起上!”
话落,三人直接冲上来。
聂峋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人直冲他要害而来。
这一刻,他心中的不甘达到了顶峰。
他还没有跟大小姐表白,还没有穿着将军铠甲给大小姐看,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死
凌又年在这里。
但他没力气了。
也尽力了。
他屏息凝聚全身最后的力气想着就算是死也要再带走一个时——
一声破空而来的利箭声,紧随而至,紧接着又是一声。
最先冲过来的两人后背中箭,他们本也消耗甚大,利箭又带着破空而来的冲击力,直接把人钉出去老远。
援兵来了,这个信号让聂峋再次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他用尽全力躲过第三人砍过来的一剑,但因为气力有限,只来得及躲避开要害部位,胳膊再次给砍中……
那人一击不中,起身就又是一剑。
然而这一剑被一柄长/枪嗡一声挡住。
聂峋抬头,就看到小陈将军已经利落收枪,反手便把枪钉穿了死士的肩膀,直接把人钉在了地上。
“给我拿下!”陈觉一身风雪,厉喝道。
后面紧随而来的援兵匆匆下马,要过来绑人。
“将军……自尽了!”
“这一个也自尽了……”
第三人被钉地远一些,没等他们过去,便已经脑袋一歪,黑血从口鼻流下。
“将军,也自尽了!”
陈觉眉头蹙起,让人先去查看处理聂峋身上的伤,而后亲自走过去,查看行凶之人的情况。
完成不了任务就自尽,压给不给对方留活口让对方审讯的可能。
这是死士的作风。
且看现场的战况,能把聂峋逼到这个份上,显然身手不错。
越是愤怒,陈觉则越是冷静。
什么人安排了死士到这边来杀聂峋?
聂峋又是怎么招惹上这群人的,到底是为何,要追杀他,还动这么大的手笔?
陈觉自然也十分想不明白。
在他眼里,聂峋就是个刚入军营的新兵罢了,虽立了一点点小功,但依然是个新兵,初到边关,更不可能接触到什么秘密,也不可能挡了谁的路,为何会有死士来追上他?
十二人,这已经算得上很重大的行动了。
陈觉看了眼那边已经力竭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聂峋,眉头拧得死紧。
他不会是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罢?否则怎么可能招惹上这样大的麻烦?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以他对他的了解,他除了在庄子上,就是在庄子上,压根没有得罪人的可能。
难不成是那次剿匪的余党?
那次不是已经清扫干净了,难不成还有漏网之鱼?
想到这里,陈觉神色顿时十分凝重。
一个山匪能动用这么大的手笔,买通了死士追到千里之外报仇追杀,虽然稍稍有些不合常理,但那群亡命之徒,做出什么,也都不奇怪。
但陈觉,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把人都带回去!”陈觉道:“这事,给我彻查。”
他也不能排除,是不是有人在针对他,都知道聂峋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亲兵,难保
凌又年不是在通过这事,杀鸡儆猴。
杀聂峋这只鸡,儆他这只猴。
再想到这几日,主将两个副手对他的敌意,陈觉眼神越发森冷了几分。
这天夜里,主账大营灯火通明。
得亏来的时候各种跌打损伤、金疮药等,昭朝妹妹给备得足。
还有各种名贵药草,昭朝妹妹更是舍得,像不要钱一样给备了一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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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才刚到不到半个月便派上了大用场。
聂峋浑身都是伤,失血过去后,脸更是白的吓人,军医处理完伤口,给用了药后,还发起了高热。
但军医说,若是明日能醒,便没有性命之忧。
陈觉纵使担心,也得让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现在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绝对的安全。
他一边听着副手汇报那几个死士的情况,一边皱眉看着昏睡的聂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