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卫靖去山间削石板回来后,便一块块沿着对面坟冢一路往下,一级一级铺下山来。
无论是用锄头盘平台阶,还是将石板焊稳铺平,他一丝不动用灵力,彷如凡人。
几天下来,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便破皮皴裂,形容憔悴了许多。
卫安宁好几次想开口劝阻,被顾长夏拦住了。
比起心底的痛,身体这点疼又算的了什么。
相反,这种苦行僧似的劳累,或许能缓解他心中的痛苦。
卫安宁看了两天后,这小子也不知哪根筋不对,扛起锄头,去后山开路。
后山长满了稠密的松树,因为植株太密,矮小的松树见不到阳光,因而十分纤细瘦弱。卫安宁便又扛着斧子每日砍树,看他那模样,应该是想从松林开出一条路来,使它通向背后满山满谷的梅林。
他也不怎么动用灵力,只管每天一把子力气挥洒出去。
如此半月过去,一条路开出来,卫安宁觉得不够,又弄了几条曲径通幽的岔道,还在路两旁撒种子,栽种秋日里也会立即发芽开花的植物,又间或栽种一些冬雪天开花的矮灌木。
卫靖这边更绝。
将道路从山两边一直到溪流,还盖了一座小小的石板桥,再延伸到小小的宅子侧门。
之后便又掀起锄头把茅草斜坡挖成一段一段的平台,每一段平台都由卫家的童子送来不同的种子栽种。
顾长夏看了那些种子类型,确定接下来,这小小山谷,不论春夏秋冬都会芳菲尽放,永远不会过了花时。
至于修缮房屋,更不在话下。
所有窗纱都重新换了一遍,屋顶的瓦重新盖了,院子里的花圃挖了外面买了的花草,繁盛地开着的各色花朵使得有些灰败的小院重新恢复生机,一片馥郁烂漫的气息。
两父子复刻了花圃的原样。按照原来种过的,如今只剩下两两残存几颗花草中辨别种类后,种了一模一样的花草。
实际这些花草都十分普通,有些甚至是路边不怎么起眼的小野花,顾长夏估计那是种子随风落到院子里长出来的。
但她也没说什么。就随他们父子俩去折腾吧,她自己每天扛着钓竿深入溪流去钓鱼。
傍晚回转的时候,摘些野花回来插瓶。
因人都是离虚期修士,基本都已经辟谷,不再需要食用饭食等物。
每天就喝些茶水,或者顾长夏陪卫靖喝酒。
在对面刚刚栽种的香雪花盛放的季节里,天空飘起来曼曼雪花。
寒冬在这中北部地区逐渐拉开帷幕。
这天顾长夏又要去钓鱼,被卫靖叮嘱,今日下大雪,就不去溪流深处钓鱼了,只在附近转转。
那语气,把她当成几岁的孩子,走远了担心她丢了似的。
顾长夏依言,就在由外进来的谷口小路边,打条凳子坐在已经开始绽放了花萼的白梅花树下,开始撑腮钓鱼。
她钓的不是鱼,而是享受这悠闲度日的静谧。
到了冬天,也就卫安宁还在后山栽花,铺鹅卵石小路。
卫靖在屋中弹琴。
缕缕琴音,顺着冬日的寒风吹入耳际。只觉如这冬日阳光般,温柔平静。
平静到没有一丝一毫情绪和杂音。
即便有,也是一种对过往眷恋的柔情,充满了回忆般的橙色光芒。
顾长夏想。卫靖大概再也不会离开这山间小屋,他的心,在见到山间那小小坟冢,便已停驻。余生,唯守着这山山水水,与那逝去的人相伴罢了。
她很理解这种心情。
那时在那大殿之中,若没有莲瓣生机,没有重生的凤火。
她此时应与卫靖一般无二。不,或许她根本没有这种余生与孤寂相伴的勇气。
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如今大师兄虽然重获新生,她还是忧心他的安危。
好在大师兄很理解她,来到这无忧山庄住下,每隔半月便有他一份信送进来。
半月前大师兄说好,很快就会来山庄拜访。
那语气,隔着文字都能感觉到无穷无尽喜悦。应该是要来提亲了,虽然他写的是拜访,但这拜访二字笔墨略微浓重,足见他写信时的心情。
估摸着这两天,他应该要到了。
守着在谷口钓鱼,实则有一半是在等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