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又一阵疾风从黑夜的尽头吹过来。

粉色花朵便如大海中的波涛随风翻滚,此起彼伏的花浪,在清濛月色下,宛如飘过的一片粉色薄云。

顾长夏抿唇,哒哒几步,轻踩白云,迎向粉色花海。

噼里啪啦一阵花雨,伴随花浪,顷刻间打湿了她的额发和脸颊。

雪白的衣裙,也湿湿点点,落下来许多幽香花瓣。

大师兄还站在原地,穿过她身边的花瓣,呼啦啦随风飘向他,到了他俊影身前,但觉气流微微浮动,花瓣便如流水般从他周身绕流而过。

眉心那一点本已沾惹的妖冶粉色花瓣也不见了。

他轻抿唇角,如墨眼神似潺潺春水,柔和安静,宛如夜空下游移悠然,迟迟轻落的柔嫩碎叶。

也不知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原书中,这一片花海是原主沉沦的因由。

只在章末提及,大师兄与女主在黎明时分,两人相遇在花海之末。那时游人已都散去,天色凄冷微白,灯火已经熄了。清冷微白的光线中,花瓣纷纷扬扬,裹着晨间稠密细雨落下,似在为二人引路。

女主如今有了小哥哥…

只恐大师兄今夜…这粉色浪漫注定无缘了。

顾长夏因此眼神鼓励大师兄,要不然跟她一起疯一疯。

此时又听到风声从远方袭来,许多人与她一样眼眸一亮,追着迎风在花海之中逆流。

不知何时,大师兄落到她身旁。

几点粉色花瓣落在他发间,湿润脸颊在夜色下虽清冷依旧,却多了一份凄清的凌乱美感。

总是仪态优美之人,忽然小小狂野起来,却也别具一番肆意风情。

顾长夏不禁想,真正狂野放纵起来的大师兄,又该是怎样…迷人魅惑。

也许哪天,总有女子,令其心如炽火,纵使焚烧殆尽亦无怨无悔。

从大师兄安安静而坚定的眼神,她隐约感觉,他身上具备这种力量。

这是一个能够为了爱而交付一切,至死不渝的情种。

大师兄这种人,拥有纯净而高贵的灵魂,能得她所爱的女子,是幸运的。

顾长夏此时未免有些犹豫。

那拆cp,她真的做对了吗?

小哥哥没了女主,会孤寡至死。大师兄…又何尝不是。

坏人姻缘,会天打雷劈的吧。

然而现在,先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顾长夏迎风,一次又一次,让花雨扑打着自己。

多日来窒闷的一切,仿若得到纾解。

很快,她的衣裳尽数都湿了,额发湿漉漉的,被束起来的发髻沉重,钗环已快要支撑不起这重量。

忽然,前方一阵灵力剧烈紊乱。

锋锐的剑气过后,又有一道柔软如海水的灵力逸散开来,抵挡这霸道的剑气搅扰。

前面大概有高人打起来了。

作为普通小修士,哪怕这海水般柔和的灵力帮助,还是如鱼虾一般,无助地随着灵力余波荡开。

大师兄攥住她的手,却灵巧地利用这海水般的灵力,荡起如风,飞上空中。

顾长夏看见,果然有两名男子打起来了。

她没在意,两人如悠悠飘摇的蒲公英,穿过枝干浓密,重瓣花朵层叠的月泉花树峰。

她还趁机摘了一朵将落未落的,填满手心的拳头大花朵在手,然后立即做贼心虚地收入到袖子里。

千秀城的规矩,不得随意采摘月泉花。

大师兄见到了,梨涡轻现,还给她手心微微施了一个障眼法。

顾长夏不禁莞尔。

两人在柔波般的灵力之中,轻盈飞跃,很快脱离事件中心。

在空中徐徐降落时。

大师兄黑亮视线微微看过来一眼。

“三师妹…你发髻,略有些歪了。”

他语声清澈平淡,神色却微微有些羞意。

大约这样提点女子仪容不太好?

顾长夏不过一笑,随意扶了扶发髻,钗鬟按紧了些。

大师兄面色微微有些犹豫,两人落下,踩在地面后,视线还微微看过来。

顾长夏就想。

这也太注重礼节了,她便微微偏头。

“不如大师兄给我弄一弄发髻?”

她其实对发髻歪一点,并不如何在意。

但是大师兄估计有轻微强迫症,见不得一丝不完美。

前方十里月泉花海还很远,她今夜心情舒畅,是一定要走完它们的。

大师兄总看着她歪了发髻,未免难受。

因此她偏头看着大师兄。

大师兄面颊轻红,黑亮眼神注目了两眼,才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

此时两人站在双人合抱的大月泉树下,她侧对着河面,大师兄站于她身前,挡住了如织人流。

顾长夏低着头,只以为一瞬便好了。

变故却就发生在这一瞬之间。

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似从她与大师兄之间切开。

两人若虚线的两端,迷离游荡,忽如两面摇动的镜子,被光影摇荡推开。

大师兄柔和的面色,忽然变得凌厉无比。

“别怕!”

她就见到他唇语如此。

“我很快来找你。”

声音恍如水底,虽有些许噪音,却模糊不成音。

顾长夏心想,光天化日之下敢这么做的人,她竟一下子想到了是谁。

等她身影站定,四周晃荡的模糊虚线清晰明净,夜色下,白衣的贵公子从前方月泉树下回头。

她就想,果然没猜错。

是这个姓容的搞的鬼!

满心漫飞的好心情,只因见到这人,瞬间灰黑混沌起来。

容飞度俊面如玉,黑色眼睛如夜色里的星星,他缓缓踱步过来,到了她身旁,深深看了她一眼。

随即轻轻一笑。

“还像当年一样,浑身湿漉漉的,这些花海,你就这么喜欢?”

这话语,倒的确有几分温情在的。

顾长夏从这话,猜出来一重意思。

容飞度把她的异于原主行动,错当成了重生。只不过他为何笃定她跟他一样是重生?这一点倒是令人费解。

她此时既不说话,也懒得搭理他,低头收拾湿漉漉的衣裳和花叶。

没有那种追随花雨的心情,湿润的衣裳贴在身上未免有些黏腻。

灵力蒸干全身后,拍去身上的花瓣。

容飞度在一旁,忽然手指轻动,欲拂去她肩侧的花瓣。

顾长夏后退躲开,自己手指弹开那一瓣花。

容飞度面色微微变了变,不过他今天心情大概不错,很快面色柔和起来。

顾长夏扶发髻的时候,他又手指动了动。

“你那支钗歪了。”

顾长夏往一旁又是一让,不给他碰到一根头发丝。

容飞度黑亮视线稍显锐利,微微盯了她一眼。随即手心微动,一枚步摇出现在他手中。

这两朵白梅组成的步摇,十分精巧,银色流苏短短的,垂挂在一朵完全绽开一朵半开的雪白梅花之下,花瓣都是秘银打制,泛着清冷的光泽,

顾长夏记得,下午随二师姐逛首饰店时,她的确对这白梅步摇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