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夏与大师兄落到泉水之侧。
这些话应当大师兄也是听到了,那一声情郎…
顾长夏微微看过去,月色下,大师兄脸颊轻红。
黑亮视线与她轻轻对视一眼,他便取出匕首划开手腕。
鲜血滴落,洁白的莲花逐渐升腾地比火光还要深沉的颜色。
花朵在水中轻轻颤动,细弱缥缈的铃音宛如仙乐,轻盈在暗夜地散开。
被顾长夏擒住在手的熏华草,三片花瓣似被吵醒一般,慵懒地舒展颤动,第四片花瓣从花根下盈然而出。
一朵呈杯形的,花瓣闪烁着深蓝碎钻光芒的熏华草渐渐成型。
水中颤动的白莲渐渐消散。
“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一月后,火神节祭舞,你还需欠我一个大人情。我很快会来找你,你要记得知恩图报!”
少女的声音娇气地响起一瞬,消散在夜色中。
顾长夏心想,金凤之音,竟然不是大师兄的琴音…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这么些年,真是辛苦大师兄四处琴音相传为她找花。
若非有这种种巧遇,大师兄劳苦许久,可能不过一场空。
至于这少女的大人情,她当然一定要还。
两人不敢在原地多留,迅速脱离山林,隐身朝南飞去很远,才又折返向西。
往山庄的方向飞回。
穿过一望无际的白茅草密密丛丛生长的山麓,回到如玉带纵贯东北丛林,向西南流经而过的溪流。
清黑的天空薄云不断流动,月亮追随流云,薄薄淡淡的光影映照清澈溪水,浓淡不断变化。
沿岸虫声,随着光的波涛,如潮水般涌向他们。
恍如一首甜美而浪漫的歌谣将两人包围。
身旁之人温热的手一直握住她的。穿过溪流,前方大黑石耸立。
泽兰山庄的灯影在深黑的石壁后,散过来微弱而宁静的浅黄光晕。
两人停顿,再过去就不好牵住手了。
视线微微斜视,黯淡光线下大师兄眸光微亮,唇角轻抿,梨涡闪动。
握住她的手微松之际。
“你们在做什么,快给我放手!”
清冷的声音似还破了音,冰冷杀气像一柄刀似的冲刷向她身旁的大师兄。
前方灯影下逆着光的白衣青年脸颊晕红,浑身弥漫着腾腾怒火。
这其实也无妨。
反正小哥哥那怒气白天已经烧了大师兄一整天,想来大师兄已经习惯了。
问题在于,卫安宁身后,师尊和季容两人似刚从西面散步回来。
两人听到这一声,其实说不上怒吼的闷闷压着火的声音,不免瞬身过来。
月亮从云后探出头来,皎洁月色下,大师兄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片薄红笼罩。
顾长夏手指轻动,他竟攥紧了紧,视线扫她一眼后,才缓缓松开。
随即,几人一路上山,一路无言。
不说后边三个年轻人此时如何想。
落枫尊者心底的想法,长夏这臭丫头真是脸皮厚,有宁儿当年风范。
尘儿已羞得满脸通红了,她在一旁似还看着尘儿微微抿唇,幽亮眼神之中不无笑意。
当年宁儿最喜爱逗卫靖脸红,他亲眼所见,夜晚在秘境中,是宁儿偷偷在夜色下亲了卫靖。
当时卫靖呆若木塑,妖冶的一张脸晕红满布,之后垂着脸死活不敢看宁儿。
宁儿在一旁捧着脸,看一会月色,看一会身旁被她亲红了脸的青年,那如星子般的眼睛,如今回想起来,相比当年的醋意翻涌,此时心底却只觉温柔。
只可惜那么美好的两个人,最终还是抵不过男子薄情。
卫靖此次前来百里国,据闻还带上了他的新夫人。
宁儿尸骨未寒,此人身旁已然有了新人。
不论清风尊者还是季容都道卫靖已然性情大变,不是当年他们认识那个至情至性之人。
他是一直未曾也不愿见此人,这回,他倒是要瞧瞧,到底卫靖如今变成了什么令人生厌的模样。
他的新夫人又到底是个什么绝色,竟能胜过宁儿。
回望身后仍旧红着脸的尘儿,和抬头望着月色漫步而满脸宁静之色的长夏那丫头。
落枫尊者心底不觉一叹。
竟不知,这二人以后会如何。
只希望这一次,他不要再看走眼。
当年若是知道卫靖是如此薄情无义之人,他绝无可能放开宁儿的手。
宝羲城东宫,偏殿之中一片粘稠的黑色。
因新太子不喜点灯,便是外侧回廊,也一片漆黑,只在院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宫灯。
黑影在宫灯下微闪,眨眼进入偏殿。
“殿下,圣女占卜仪式已经结束。”
“结果如何?”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大吉。”
“嗯,拿来我看看。”
黑影两柄玉镜恭敬地递送到黑暗中白衣青年手中。
灵光微微亮起,三皇子扶浦捏起一柄玉镜。
里面映照着白衣少女与深蓝池水之前,白莲占卜吉凶之兆的全过程。
白莲下垂,色如缟素映绛,实乃真凤临凡吉兆。
扶浦清冷面容并未有丝毫喜意,轻轻放下这玉镜,拿起另一柄。
这便是黑衣人拍摄所得。
扶浦冷眼盯着那镜中握着四色蓝凤仙灵之草的美丽女子一阵,视线触及她身旁的青衣俊美青年,他眸光微黯扣下玉镜在手。
屋内因玉镜灵力泛起的微光消失,黑暗中只余下窗口微微透下来一丝月色薄影。
黑衣人向前请示。
“殿下,圣女试图引九针玄体救废太子性命,当如何处置?”
扶浦冷淡一笑。“一月后祈福,她还有大用,别动她。”
“是。那…废太子可要动手清理?”
扶浦无声冷笑着摇了摇头。“他不过一个废人,不必动他。留他下来,试试这九针玄体医术如何。”
“是。”
“祭祀大典不容有误,严加督导那些司巫,谁若犯错…”
阴凉的冷哼伴随强大杀气荡起在粘稠的黑暗中,黑衣人面色发白,后背冷汗,躬身领命,如猫一般迅疾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