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扶抱住她腰肢,不让她乱动。阿忘腰肢细细的,臧扶道:“几个月过去,怎么不见丁点消息。”
阿忘知道他在说什么,咬着下唇露出个羞涩的笑:“我不能生孩子的,都城里的太医诊断过。”
她将手搭在他肩上,又慢慢地去摸他喉结:“侯爷,我可不要吃药,这病啊治不了。”
臧扶皱紧眉头,心下却还是想着得找个大夫来好好调养。
来的大夫意外的年轻,瞧上去像个书生。
他说他师父远游去了来不了,只能自己来看看。
隔着纱帘,阿忘伸出手让他把脉,目光凝视他眉眼。
这位小大夫,轮廓有几分像闻君,眉眼似乎也有几分相似。
她看不清,于是反手握住他手腕,带到帘里来。
小大夫慌乱地离了凳子:“不可。”
阿忘带着小大夫的手去摸自己的脸,问他把脉多久了,能不能从面上的肌肤诊断。
小大夫红着脸,不敢抬眼。
阿忘叫他走近些,离纱帘更近些。她想看看他。
小大夫不动。
阿忘轻叹一声,松开了手:“我还以为你是那个人,谁知只是个呆瓜。傻傻的,不像大夫,分明是个小傻子。”
她叹道:“你会哭吗?可不可以哭一下,这能让我好受些。”
卫偿红着面容说:“不可、不可失仪。”
阿忘道:“那我就跟侯爷说,你碰了我。你不肯为我流泪,那请为你自己流血罢。”
卫偿的面容渐渐苍白下来。
良久,他道:“我不会哭。”
卫偿收敛了神情,道:“若夫人执意如此,卫偿只能暂且告退,请侯爷另择他人来为夫人诊治。”
“你不是他。”阿忘失落道,“你走吧,不要看你了。”
卫偿收拾了医药箱就准备走,可踏出房门那刻,又犹豫了一瞬。
他问:“那人是谁?”
“与你无关的人。”阿忘有些惆怅。
卫偿站定:“我会为夫人开一些药,下次再来看是否起效。请夫人……保重好身体。”
他暗道自己是昏了头在说胡话,对着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说些失格的话。她是侯爷的妾,就算她出格那也是侯爷的事,可他出格,那就是死罪。
他弄不明白为何沉浸在这里,连把脉都开始心猿意马。
她的呼吸好轻,肌肤好软,像一池春水唤醒他从未来到的春梦。
他不想离去,只能掐住自己大腿,决绝地踏出了房门。
阿忘待他走后,才掀开纱帘下了床榻。她徐徐走到窗前,支着手肘看楼下。
恰与回头的卫偿对上了目光。
她瞧着他怔愣的眼神,觉得怪没意思。他确实有几分像闻君,但闻君可比他讨喜多了。
阿忘退后一步,阖上了窗。
中秋宴的时候,臧扶给阿忘介绍了自己的小弟。
臧治笑着问好,说大哥有福气。
臧扶拍了拍他的肩,让他若有喜欢的女儿家赶紧提亲去。
臧治说:“不急,我还小呢,还是得多历练。”
臧扶道:“十六,不小了,抓紧吧。”
臧治看了一眼阿忘,笑着打诨过去了。
随后臧扶被其他人拉走说事,阿忘转身想走,臧治叫住了她。
“小嫂嫂,”臧治在她背后低声道,“桃花败了,锦缎还喜欢吗?”
阿忘道:“划破了。”便徐徐离去。
臧治在原处站定,没有继续追。
他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转角没了踪迹。
乱世里群雄并起,沧郡并不安稳。新的战事开始后,阿忘穿戴好衣衫,推开门去梅园踏雪。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的早,天地渐白,而梅独红。
若非有别种色彩,阿忘会错认为世间融成了空茫的一团。
她在雪地里站定,微仰着头看飘扬的雪花与微颤的枝头。
蓦然,有侍女闯入,说臧扶重伤,危在旦夕。
他竟然也快死了。
阿忘迷茫地想着,或许上天待她不薄,才让她活过一个又一个故人。
见到臧扶时,他昏迷不醒。阿忘取出手帕,擦了擦他额上的汗。
随后只能退开,让大夫继续看顾。
臧治说大哥会没事的,让她不要太担心。
阿忘不是担心,只是有些说不清的惆怅。
这份惆怅直到臧扶短暂醒来后,告诉众人要她陪葬为止。
臧治还没来得及求情,臧扶又晕了过去。
阿忘轻叹一声,走出了房间。难道这就是宿命?
沃赤想她陪着去地府,臧扶也要她入黄泉,可一个灵魂分不成几半,她只能陪她自己。
臧治让她别怕,他不会那样待她,大哥也不会死。
然而再次醒来的臧扶命不久矣,一定要亲自带走阿忘。
臧扶问她怕吗。
阿忘摇头:“不怕,但也不想。”
能活着谁想死,她还年轻,还能活好久好久。
卫偿端上一壶酒,臧扶接过来,说不疼的,他喂她,很快就过去了。
阿忘没有反抗。
侍卫是臧扶的侍卫,大夫是臧扶的大夫,她孤身一人,反抗也只是徒增劳累。
饮尽杯中酒,阿忘倒在臧扶身上,笑了下,缓缓阖上了眼。
很快臧扶也去了。
然而几日后,阿忘又醒了过来。
那不是毒酒,卫偿把她偷了出来。
他们离开了沧郡,然而前路到底在何方并无思绪。
阿忘看着卫偿的面容,想着某日他也死了,那她又要去到哪里。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不断流失的过去,她倦了。
她用他的药迷晕了他,而后带上包裹骑上白马独自在雪中远去。
这大概是今年冬的最后一场雪,天气渐暖,春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