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衡量过后,也只能当这件事是不小心。
他和主家之间关系太过浅薄,说仆非仆,说宠非宠,在她身边四舍五入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哪里比得上范石和主家之间打小长起来的情谊高?甚至于就算是他高一些,拿这种小事去烦主家,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真正身处这个位置,许昭才发觉为何团里的那些前辈们会说,到那时,压根由不得你,只能去争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主家给他安排的位置是一回事,而主家家里人对他接纳的位置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现在的位置极为尴尬,面对县令、主家、郑伯能确定自己需要低头,可和范石间,便难以确定谁高谁低,摩擦起来着实烦人。
他这还算是幸运,主家全家总共也就十来个人,也就只是和一个人起了些许小摩擦,像那些权贵人家,宠仆美人之类的加起来动辄成百上千,争起来位置岂不是更加恐怖?
就像他现在,也不愿屈居范石之下了。
只是他在主家允许范围内的手段都已经用尽,也只不过是偶尔在主家身边做事,更多的,他再怎么试探都不行,这种状态下,他又要怎么办?
愁绪太深,许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韩盈什么时候抚上他的眉都不知道,直到眉间的触感传到大脑,耳边响起来声音,他才反应过来。
“年纪轻轻的皱什么眉头?好了,想点开心的事情,再过些许时日,等天气没那么热了,我带你出去见见朋友。”
许昭微微一愣,随即发觉此话的含义,他眼睛突然亮起来:“主家是——”
“身份且先做实了,至于剩下的……”看着许昭惊喜的表情,韩盈轻笑一声:
“等你年龄再大些再说吧。”
画了一个饼,韩盈将飘飘忽忽的许昭送走,而后看着自己指尖,想着刚才仿佛抚摸软玉的感觉,微微摇了摇头。
当权力大到极限的时候,克制自己则变成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因为放纵的代价太低了,尤其是在对方时刻表现出无限度的迎合的态度,她稍不注意就要松懈,简直和控制自己时刻不要呼吸一样难。
先画个饼,让他安分点儿吧。
韩盈叹了口气,她稍作整理,先是去师父那里新写了份传,随即带着白绸骑马找了荣朔,请他将信送去方丘县。
当韩盈逐渐顿悟如何使用权术之后,她对于游侠儿们好勇斗狠不仅没那么讨厌,还开始用审视的目光衡量他们,并发觉他们是一股极为廉价好用的助力,不怪豪强喜欢,也不怪皇帝要举刀清理。
不需要长时间洗脑,因为游侠儿们的价值观已经形成数百年,极其稳固,他们自己就知道吃人嘴短要为之付出,也不需要像士兵那样,长期的负担着他们的吃穿用度和保证的安全妻儿老小,来获取他们的忠诚。
他们已经脱离了社会生产,无产无业,只需要些许美食美酒和钱财,就能够让为之卖命,甚至也不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为他们训练,整个群体就是个斗兽场,只有武力值最优秀的人,才能够站到自己面前。
当然,这样得到的游侠儿多是一腔之勇,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没有组织力不说,人数上也不多,但,世间能有一份可用的武力已然是很难得的事情,韩盈……没有理由放过。
财富是需要暴力保护的,组织也是。
清楚这点的韩盈站在斗场前,看着燕武又持剑挑翻了一个游侠儿,嘴角微微露出来两分笑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因为是轻行上阵,没什么累赘又年轻力壮的荣朔,花了四天半的时间到达了方丘县,轻门熟路的找到了这里的医属。
和宛安县的医属不同,这边的医属明显规模要小很多,虽都是拿旧屋再改,可宛安医属修补的和新的没什么差别,而方丘医属则颇为破败,有些地方看起来,分明是还没有来得及修。
两者差距太大,只是这边的方丘医属和周围的建筑比起来,竟好了两三倍不止,它这边至少都是结实的夯土屋,而旁边大多都是木草结构的房,夏不隔热,冬不防寒的,住起来甚至难受。
荣朔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里念叨这方丘县也忒穷了些,便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去寻找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