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毫银针,素有茶中“美女”之称。
茶叶在无花手中仿佛散发出一种全新的生命力,只听无花道:“人间有仙品,茶为草木珍。浓茶解烈酒,淡茶滤心尘。”洁白如玉的瓷碗中,细长的银针根根挺立,上下交错,热气绕碗边轻轻转了一圈,小舟上便涤荡起阵阵清冽的幽香。
无花茶道果真一绝,数月来,言颜已见过不少茶道大师,深受茶文化的熏陶,再看无花这熁盏点茶的手法,十分讲究程式礼法,当真风雅至极。
第一杯茶,自然送至言颜眼前。
言颜十分熟练地欣赏起汤色,闻嗅香气,闻香也有讲究,她先是微微低头清呷一小口,只因上颚与鼻腔连接处是对香气最敏感的地方,再闭目感受茶香在口中缓缓展开,待余香渐渐淡去,渐尽未尽之时,才饮下第二口。
言颜露出满足的微笑。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必须重金聘请无花讲一波佛学,使劲薅薅他身上的羊毛,如今看来,还可以加上煮茶、烹饪、作诗、画画……这波羊毛薅的,简直多得不得了。
无花并不知道自己在言颜心中已是“待宰的肥美羔羊”,纯纯工具人,但他瞧着言颜品茶时的神色,只觉眼前一亮,心下微喜。当爱茶之人遇上懂茶之人,正如高山流水遇知音,他望着佳人,只觉得又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喜爱。
……?什么喜爱?
克制住你自己啊,无花。
言颜喝着茶,听无花十分“随意”地问起楚留香前阵子不还在江浙一带吗,怎么突然跑到济南来了。
楚留香并不隐瞒,道出缘由。
原来,就在不久前,楚留香人在家中坐,尸从海上来。他的船边竟漂来四具浮尸,分别是天星帮总镖把子左又铮、朱砂帮的杀手书生西门千、海南派门下灵鹫子,以及沙漠之王扎木合。而扎木合尸体浮肿腐烂,全身毛发皆已脱落,死相甚为恐怖,很有可能死于天一神水。更巧合的是,神水宫中的天一神水竟已被人盗走。
神水宫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是“盗帅”楚留香。
神水宫弟子宫南燕更是找到楚留香,责令他在一个月内归还天一神水,否则神水宫来的便不是自己,而是她师父水母阴姬了。
楚留香答应下来,倒不是真的害怕神水宫的势力,而是此事牵扯的帮派甚广,若不查清真相,只怕江湖即将掀起一场浩劫。
于是他便来到了济南,这里也是朱砂掌一派的根据地。如今他已查到,这四人死前皆收到一封署名为“尺素”的书信。一路调查下去,他竟发现因这封信而死的,远不止此四人。
无花听罢,紧皱眉头,问道这几人尸体如何处置,他帮不了什么忙,只能诵经为几人超度,送他们前去往生极乐。
“多谢大师。”楚留香一直为有无花这样的朋友而感动。
殊不知,正是无花,亲自送几人去的往生极乐:)
此时半边天由红渐白,一道灿烂无比的霞光自天边喷出,清晨里的美人脸如白玉,颜如朝华,无花倒觉得,天边的霞光也在此黯然失色。
正当他在“糟糕,又是心动的感觉”和“克制!冷静!”中反复横跳时,只见言颜往桌下一摸,竟将那瓶装着天一神水的酒摸了出来!
无花:!
不妙,这是他的作案工具来着,尚未来得及收起。
言颜展颜一笑:“都说深夜的酒,不如清晨的粥。我还没喝过清晨的酒是什么滋味呢。”
说着,她已拎起酒壶。
无花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仍波澜不惊,甚至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来,以他的武功,一息之间便可让言颜手中的酒壶落到自己手上。
可他的手却扑了个空,没想到言颜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就在他伸手之时,酒壶已从言颜的左手换到了右手,完美躲过。
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言颜在与白公公的切磋中练成了惊人的反应力,但她没有内功,招式便显得软弱无力,若无花欲直接杀了自己,只怕就躲不过了。这一点,言颜很清楚。
但她现在很肉,所以并不怎么害怕。
无花却很害怕。
是一种看着心爱之人即将香消玉殒的恐惧,惊惶,无措。
因为言颜已经仰头,将酒全喝了!
这一幕倒是看得楚留香喉头微动,他想到李白那句“西施醉舞娇无力,笑倚东窗白玉床”,他想西施喝酒,便该是如此模样。哪怕这白玉壶中装的只是水,他也看得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