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原莺“咚”地砸在地毯上。

一动不动,装死。

双手,安详地交叠在胸口,恨不得下一秒亲自投身焚化炉,离开地球。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

她姿势都维系得有些累了。悄悄竖起耳朵,听沙发的动静。

怎么还不来扶她?

没人性。

原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不偏不倚,正撞上一道居高临下的目光。

——他走路怎么没声?

原莺一口气没喘上来,心都空了一拍。

何宴此刻背光。

来自头顶那座富丽堂皇的水晶吊顶,四散的光,描过发梢、肩线,和睡衣的垂痕。颓靡又圣洁。

好刺眼。

原莺手肘支地,默默向下挪了挪。缩进,他高量身形投落的阴影之下。

“你头上有光环哎……”片刻,何宴依旧无所动作。原莺就这样一直呆呆地躺在地上,与他对视——更丢人了。她虚弱一笑:“我到天堂了吗?”

“……”何宴面无表情:“去天堂先把地毯清洗费结了。”

“嗯?”

“鼻血蹭地毯上了。”

原莺赶忙扭头确认——

灰色的地毯干干净净,分明什么污渍也没有。

骗人。

她皱起小脸:“哪有啊。”

何宴不咸不淡:“不上天堂了?”

“……对不起嘛。”被轻易整个儿揭穿,原莺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抽了两张纸擦脸。顺势弯腰,也把边上的月饼礼盒递给他:“给你赔礼道歉!”

他撩起眼皮:“中秋过去半个月了。”

“谁说只有中秋能吃月饼?”原莺把手提袋放在茶几上。动作来回的空隙,余光偷偷觑他——始终没什么明显的好脸色。她心里直发愁,强装的熟络气势也蔫巴儿下去,手指也可怜地绞在一块。

她视线低垂:“对不起。”

何宴坐回沙发里。

他明知故问,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既像笑意上浮,又像审视质询:

“怎么了?”

“之前学长说你愿意帮我采访的事……”她不安地低下头。深呼吸,不管不顾的一股劲儿朝他鞠了一躬,脑袋差点磕到茶几:“是我不识好歹了!”

这话在客厅回响了几个来回,安静。

何宴:“行了。”

原莺昂起脑袋:“你不生气啦?”

“没生气。”

“那、那你之前说的采访……”她小心地得寸进尺:“还有效吗?”

何宴眯起眼:“你的——大哥,帮不上你吗?”

“什么我的大哥。”原莺眨眼:“他是贺知宴的哥哥,你应该听他提起过吧?”

“没有。”他的表情淡淡。

“……哦。”原莺想了想:“也是,他和家里关系似乎不好。”

“你怎么知道?”

“大哥昨天说的。他们平常不联系,也不见面。”

何宴冷嗤一声:“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分公司堆积了很多项目,让我过去帮忙。”原莺老老实实地答。

何宴眸光微敛。

他口吻似乎看轻:“你能帮上什么?”

“我怎么帮不上。”原莺有点不高兴:“策展我也做了四年,大大小小,老师们都很认可哦。”

何宴了然:“那个微雕展项目?”

“嗯。”她刚答完又疑惑:“你怎么知道?”

“贺知宴提过。”

“噢。”和他闲聊一会,原莺放松下来。盯着脚尖,“那……”

何宴略加思索:“可以再帮你一次。”

原莺刚要蹦起来,又被他一句话压回去:“但是,欠我一个人情。”

“可以!”她高兴:“什么都可以!”

小姑娘乐得,恨不得满屋欢呼。她的鼻尖发红,眼睛也充满了璀璨的——崇拜感。

何宴挑了一下眉。

被原莺看个正着。

不知道她想到什么,表情突然凝固,再一点、一点变得严肃。

她犹豫不决。

目光在翕动的睫毛间,来来回回。

何宴皱眉:“有话说话。”

“关于还人情……”她挣扎片刻,终于肃着小脸开口:“不接受进行非法活动偿还噢。”

何宴微眯一下右眼。

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顿感荒谬,可笑地嗤一声。

“那是我吃亏。”

-

飞机在周五出发。

出师不利,上京一场倾盆大雨浇下。原莺一手撑伞,一手拖行李箱,磕磕绊绊的,水渍洇湿裙摆。

到出租车里时,浑身都湿透。

她打了个喷嚏。

用纸巾擦干发梢的水,打开挎包,摸出手机,向何宴发了一条汇报行程的消息。

小莺:我上车了!

小莺:鸭子探头.gif

泥石入海,没有回复。

她噘了一下嘴,把手机收回包里,用纸巾继续收拾湿漉漉的衣服。

直到抬起头。

出租车也没有开出多远,被死死堵在路中央。

原莺看一眼时间,还充裕。但到底略微担忧:“师傅,这路大概多久能通?”

司机摇头:“不清楚。前面好像车蹭了,在吵。只能等交警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