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继续修改毕设。
她的导师崇尚西方的极简主义。原莺的展厅布置,也延续这一风格。
进门,宽而旷的大厅,由一条漆黑的走廊关闭视觉,再引入陈列馆。由于egon的作品面世很少,大约十四五件。形式内容也杂,毫无主题可言。于是,她简单直白地按时间规划路线。
原莺不太满意,但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案。
荧荧的屏幕光,在极暗的环境,晃得眼睛发疼。
原莺往后退了退。
鼠标放在托运行李里,笔记本自带的触摸板她用不惯。斗争两下,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躺回了椅背里。
余光,原莺看见何宴已经摘下了墨镜——还以为他要戴一路呢。她心里悄悄腹诽。片刻,又去觑他。
才发现。
他正半眯着眼,打量她的作品。
原莺急忙把电脑一关。
他轻笑:“还不能看了?”
“不给你看。”她皱一下鼻子。总觉得,他话里有看轻自己的意思。
何宴说:“你没保存。”
“……!”
原莺的手僵在电脑的盖面上。
自我挣扎几秒后,认命地打开。输开机密码,保存模型,关机。一气呵成。
“怎么,”不出原莺所料,他的嘲讽虽迟但到——尽管,他的语气平平。还是极富闲心地开口:“做得不好,也不用感到羞愧。”
原莺怒:“谁做得不好了?”
“你做过路线规划了吗?”
“做了。怎么了?”
“按你的布置走下来,看一半的展品,走马观花,至少要十五到二十分钟分钟。”
他语调散漫地发表评价。
“你做的是卢浮宫吗?”
百般聊赖的目光,从狭长的眼尾,不加以任何情绪,睨向她。
原莺瞪回去。但还是解释:“我做的是沉浸展览,长时间的欣赏是有必要的!每一个房间单独展示每一件作品,用灯光与布局让观展人员注意力保持集中。而且,每一个展厅都配备了座椅,可以保证长时间的欣赏。”
他轻嗤:“开个柔光灯就是沉浸展览了?”
“你别说得那么简单,”原莺不高兴,“灯位的各个点都有考究的。比如……”
“为什么不用投影?”
被打断。原莺脑海都空白一下,“那看起来多乱啊……”
何宴看了她一眼。
里头,挺多复杂的意思——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词。大概,嫌她没理解意思,笨。原莺自动忽略,又重复了一遍:“那看起来多杂啊。”
右边这少爷没开金口解释,估计是懒得。鼻梁重新挂上墨镜,头偏向另一侧。
这是要休息的意思了。
原莺拽拽他的袖子:“你说清楚呀。”
何宴没再理她。
原莺鼓了一下脸颊。把电脑打开,托着下巴苦想。
-
何宴是被压醒的。
左膀发麻。他眼一低,比娇憨睡相更先一步的,是发顶的淡香。
燕麦奶的味道。
幼稚。
他把小姑娘歪斜斜的脑袋推向另一边,前后活动手臂。
“冷……”
原莺趴在另一边角落,哼哼唧唧。大概不舒服,她又寻着热度,重新黏了过来。中间横亘一把扶手,硌得她嘟囔声更大。
“冷!”
她皱着脸踢了何宴一脚。
他沉下脸:“原莺。”
“……冷。”她好像真被凶到,委屈地压低声音。
何宴把身上的毯子扯给她。
原莺终于安分。
就着毛毯,滚了两圈,裹紧。小猫似的,窝在他肩膀边睡觉。
何宴眯起眼睛确认,她是否在装睡。
小姑娘——对于何宴来讲,足以这样称呼。她的确是太小了。年纪小,长相又稚气,绵软一团。此时,呼吸平稳,美梦正酣。半湿的发尾,黏一绺在微张的唇边。
一道闪光灯遽然掠过她的小脸。
何宴皱起眉,回头。陈秋缄正默默把手机收进袖子里,装睡。
他说:“删了。”
“……”陈秋缄砸吧嘴,翻身。
何宴:“这次瑞士结束,你就直接飞非洲。”
“别啊!”陈秋缄急忙睁眼:“拍一张怎么了——你心虚啊。”
何宴神色寡冷,一言不发。
陈秋缄被他看得后背生凉,只好举起手机:“删了删了!”
他又摸摸下巴:“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睡觉。”何宴阖眼。
陈秋缄:“有老婆抱,你倒是很享受。”
何宴冷冷道:“她自己要贴过来。”
陈秋缄揶揄:“你怎么不推开她?”
何宴:“推不开。”
陈秋缄翻白眼:“你就得意吧。”
他背过身,不再扯闲话。
何宴垂下眼皮,缄默半晌。偏首,柔软的发丝挠过他锋锐的下颌。
他静静地注视原莺鼻上那一点小痣。
忽然,她不安分地朝他拱了拱。何宴敛眸,思索片刻,松开扯住她后领的手。
原莺低低哼了一句。
何宴蹙眉:“什么?”
原莺凑近他一点,嘴巴无意识地呶起。湿热的气,也嗳嗳地贴过去。
她叫:“妈妈……”
“……”何宴顷刻黑脸。扯住她的后颈,毫不容情地扔到座位的左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