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瑾听了这个规则之后发现,这场猜谜招婿,其实就是用另一种方法赚银子的把戏而已。
专门吸引那些好色且贪图利益,心怀不轨之徒献上自己白花花的银两,蒋宿就算是其中一个。
本来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赚钱方法也不算什么,只是陆书瑾瞧着蒋宿模样可怜,想着把他的那十两拿回来而已。
她将第一个灯谜翻了个面,就见谜语写在背面上:飞书钱塘春已去。
这种题目对她来说颇为简单,几乎是扫一眼,就已知道了答案,她将花灯递给旁边的中年男子,却不承想坐在旁边的姑娘突然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对她怯怯一笑,“公子可猜出来了?”
陆书瑾并未察觉出有什么异常,只道:“鸿江之夏。”
那姑娘将灯谜下方黏着的纸撕去,露出的谜底与陆书瑾所言一致,她笑道:“答对。”
蒋宿站在下面,小小欢呼了一声,而后抓了一把萧矜的手臂说道:“萧哥,你说咱们能不能靠陆书瑾在这发家致富啊?”
萧矜没说话。
蒋宿又道:“你瞧那美人对陆书瑾笑得多开心,莫不是瞧上陆书瑾了?我听旁人说这酒楼的东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谁当了老东家的女婿,这酒楼日后便是谁的,若是陆书瑾愿意当赘婿,往后那是不愁吃穿了。”
要不怎么说他是个没眼色的东西呢,都没发现萧矜的脸黑成锅底了,一张嘴还叭叭个不休,尽往萧矜的心尖上踩。
萧矜没好气道:“就这么一栋破旧楼,能值几个钱?”
“话不能这么说。”蒋宿说道:“你瞧瞧陆书瑾以前刚来海舟学府的那股子穷酸模样,就差把‘穷得要死’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萧哥你看不上这酒楼,陆书瑾可未必瞧不上。”
“此事绝不可能。”萧矜道。
蒋宿啧了一声,“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萧哥你偶尔也行善积德,做些好事吧。”
萧矜实在忍不了了,一把就捏住了他的猪嘴,恶狠狠道:“你见过那种卤好后的猪耳朵是如何摆盘的吗?”
蒋宿露出疑惑的目光。
萧矜道:“就是将整片猪耳朵切成一条一条的,然后整齐码在盘子上。”
蒋宿扭了下,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关切地问道:“萧哥你想吃猪耳朵了?”
萧矜就笑着说:“不,我是说你若是再说废话,你的嘴就会变成猪耳朵那样。”
蒋宿赶忙抿住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一句话。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陆书瑾已经在上面解了八道灯谜,她摘一个灯,便解一道题,速度很快,并无错误。
十个灯谜解完时,那中年男子问她是继续摘灯,还是就此领了十两银子作罢。
陆书瑾道:“继续。”
中年男子道:“若是继续摘灯,那么再解三盏则得十一两,解五盏则得十五两,解十盏则得二十两,倘若未解到规定灯数便解错,那边所有银两皆不得,还要补交十两,公子可想清楚了?”
陆书瑾从容点头。
下面两排的灯都是些简单的问题,已经被陆书瑾解完,再往上的灯谜则是为了赚银子而故意刁难,但对陆书瑾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有些人学识渊博,但对上这种生僻的灯谜未必能够解出,而陆书瑾曾经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灯谜,对此有些信心。
毕竟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每一个上元节她都在自己那间小屋中,总要找些娱乐来填补自己那孤寂而无趣的生活。
眼看着陆书瑾一盏盏将灯摘下来,一道道解出谜底,台下的人欢呼叫好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中年男子的脸上也越来越挂不住。
蒋宿憋了那么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了,冲上面大喊,“陆书瑾!快快将二十盏灯拿下!”
萧矜被他吵得左耳朵嗡嗡响,一巴掌拍到他后脑上,将他撵到一边去。
陆书瑾将十五盏灯解完时,整个架子上的灯已经没有了。
那姑娘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杯热茶,转手递给她,微笑着道:“公子先喝口茶歇一歇,我们即可将灯补上。”
陆书瑾并不口渴,拱手婉拒,往旁边走了两步等着他们补灯,期间往下扫了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萧矜。
他个子高,面上又戴狼面具,站在人群中相当显眼,陆书瑾一眼就看到了他,弯唇对他笑了笑。
隔着约莫十来步的距离,这个笑容被头顶上的灯染上了暧昧的颜色,仿佛一支包了软头的箭,直直射中萧矜的心脏。
顿时一股春水在心中荡漾起来,将他的心泡得软绵绵的。
萧矜很想问问别人,只有他一个人觉得陆书瑾的笑容很好看吗?
蒋宿瞧在眼里,明知道是找打行为,却还是凑到萧矜身边,说道:“萧哥,怎么你这会儿不怪陆书瑾乱笑了?”
萧矜睨他一眼,“怎么着,有人这么对你笑吗?”
蒋宿立马嘴硬,“谁说没有?多了去了。”
萧矜攥着拳头要打他,蒋宿赶忙往前溜了几步,挤到另一边去。
刚站定,就觉得东西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往头上撸了一把,回头瞧了瞧萧矜。
以为是萧矜拿东西砸他解气,便没有计较,谁知刚扭头回去没多久,头上又砸了个东西,是个小玩意儿,应当是小石子一类,砸得微微有些痛感。
他又回头,说道:“萧哥,你砸一下差不多得了。”
萧矜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就那么多话呢?闭上嘴老实一会儿!”
蒋宿被凶了,只好老老实实站好,结果正瞧着陆书瑾解第十六道灯谜的时候,又有石子往头上砸。
他这下真的怒了,扭过头想与萧矜好好说道一番,结果发现萧矜已经不在那处,换了个位置去了斜前方。
蒋宿顿时二丈摸不清头脑,他分明是感觉到有人砸他的,不是萧矜还能谁?
他踮着脚往后巡视了几圈,没看到一个熟悉面孔,结果又是一个石子砸在脑门上,他当即勃然大怒,捂着脑门怒而抬头,寻思是谁那么不长眼,逮着他欺负。
结果这么一抬头,就看到二楼的栏杆处,站着两个人。
一人趴在栏杆上,手里随意地颠着手中的石子,那正是方才砸他的罪魁祸首,但他脸上戴着面具瞧不出真容,与蒋宿对上视线之后也丝毫没有被逮到的心虚,反而是露出个笑容来,对他招手。
蒋宿刚想骂他,眸光一瞥,就看到那人旁边站着的竟然是梁春堰。
梁春堰反身靠在栏杆上偏着头看他,手里慢慢转着面具。
人前见到蒋宿的时候,他脸上总是挂着温柔和善的笑,但是一到了人后,那张脸就很是淡漠,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
蒋宿吓一大跳,脸色剧变,只觉得他是撞了鬼。
这会儿也没什么被砸的怨气了,甚至想装瞎子,将头扭回去,装作没看见这俩人。
但梁春堰没给他机会,冲他招了两下手,示意他上楼。
蒋宿岂敢不从,转头看了眼萧矜,便从人群中横过,到了楼梯处往上,来到了梁春堰与吴成运面前。
梁春堰十分客气,说道:“借一步说话。”
蒋宿想回一句能不能不说,但没有那个胆量。
三人随便去了二楼的一个上了锁的房间之中。那门锁在梁春堰的手里跟棉花似的,蒋宿见他好像就是轻轻一摸,锁就断开了。
进去之后反手关上门,吴成运摘下面具,点了屋中的灯。
外头还是喧闹的,只是到底隔了一扇门,那些吵闹的声音被降了许多,显得屋子里颇为安静。
吴成运不坐椅子,翻身上了桌子盘腿而坐,见蒋宿缩着脑袋的样子有些滑稽,就道:“别紧张,我们若是要杀你,不会选在人那么多,且你又在萧矜身边的情况下对你下手,否则事情不好处理。”
蒋宿讪笑道:“哪能呢,二位一看面相就是大好人来着,不可能会乱杀无辜。”
这马屁拍了等于没拍,两个人面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梁春堰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家养狗吗?”
蒋宿愣了一下,说:“没有。”
梁春堰道:“上回说你若是将我的身份泄露出去,我就将你蒋家上下屠尽,连狗都不放过,但你家若是没有养狗,岂非我食言?改日我就送你一条。”
“这……不用了吧。”蒋宿有气无力道。
梁春堰道:“我从不食言。”
吴成运翻了个白眼,暗道难怪他方才让自己去找条带崽的母狗,原来是要送给这小子。
一个要求,折腾两个人,心眼是真坏。
蒋宿摸了摸后脖子,没再吭声。
眼前这两个人是实打实的杀人不眨眼,且看起来又喜怒无常,谁知道会不会哪一句话惹了他们不开心,悄无声息就给他抹了脖子。
一时间他又埋怨起乔百廉来,心说乔院长这到底是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使了,统共就招了三个寒门学子,其中两个是大坏种。
梁春堰像是说完了正事,而后随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到蒋宿面前,说道:“把这个转交给萧矜。”
蒋宿看着信封,方才还软趴趴的眼神顿时一厉,颤声问:“这是什么?你们是不是在信里撒了什么毒,等萧哥一打开信就将他毒死,还想嫁祸于我!我绝不可能帮你做此事!”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要杀就杀吧,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我根本不怕!”
梁春堰冷漠地看着他,听他胡乱背了一通诗词之后,才说道:“这是萧矜正在查的事。”
蒋宿瞪着双眼,一脸凶猛,“我看起来很好骗?”
“嘿,你小子。”吴成运笑了,在旁边补了一句,“看起来倒是挺欠揍的。”
梁春堰道:“里面写着秦兰兰的死因,还有叶家对秦兰兰出手的原因。”
蒋宿多少知道萧矜最近几日都在忙此事,但他丝毫帮不上忙,也就偶尔问上两句,萧矜不会说太多,但若是查到了也会告诉他。
没想到梁春堰会递来这么个东西。
他想了想,还是伸手接下,但以防万一他将身子扭过去快速拆开了信封,将里面的信抽出来抖了抖,确认没有藏什么粉末毒之后,才又将信放回去,有些尴尬地看向梁春堰。
“……我打小就比较细心。”蒋宿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