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马蹄声急,群草偃伏,一行骑士风驰电掣,踏上了芦花茂密的浅滩。
此时正逢冬至,滩上薄雾弥漫。
渡船并未如约而至,教一行人不得不候在江边。
当先一人勒马,正是个面容英挺的骑士,环顾过四周,目光悄然警惕。
水花拍打过马蹄,江滩上,有种并非寻常的寂静,忽然听见马儿唏律律之声,仿佛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存在。
倏地。
——咻!!!
劲风袭来,穿雾破空,骑士反手拔剑劈下,竟是一枝暗中袭来的羽箭。
“......有刺客!”
“......护驾,护驾!”
惊马呼喝之声不绝,雪亮刀锋出鞘,在霜白的雾气里连成一线。
流矢、暗箭,白雾茫茫,浪花涛涛,此时天霜地寒,正是杀人夺命、毁尸灭迹好时刻。
然而正中端坐那人,杳然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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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目光冷淡,遥遥的望向了江水湍急的对岸,白雾掩映地,林木茂密间,正是袭杀之人藏身之处。
果如所料,消息将将放出去,便已经按捺不住了么?
一行骑士人虽不多,皆为精锐,团团围得密不透风,刀锋过处,箭矢落地,竟没有一枝,可以近到裴昭身前来。
滩上流矢无数,两岸江声涛涛,不闻其余动静,一片悄悄。许是那刺客见时机不候、难以得手,便悄然逃遁。
骑士习以为常,禀告数句,有条不紊,吩咐搜寻四周。
江水淙淙回旋。
就在这一刻,裴昭心中忽然生出了淡淡的警兆。
下一瞬间,浪花穿岸,急速破空,当胸而下,原来真正的杀招,竟然藏在水底!
那杀意阴寒诡谲,犹如毒蛇之箭,森冽迫人,噬骨钻心一般。骑士目中大骇,然而毒箭来之何疾,再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裴昭蓦地抬手,宽袖如幕,竟是要凭空笼住那一道杀箭。然而正是这最最危急的时刻,胸腔中忽然逆涌起一片血腥气。
流转的气机顿时一滞。
破绽遁出,骑士惊骇欲绝,眼见主君中箭,面色刹变。
——嗤!!!
——铮!!!
却在这一刹那间,陡然起出了一道横绝剑意,若耀灵当空,灿烂辉焕,千钧一发之际,骤的斩杀袭来毒箭。
水波涛涛滚流,乍闻一声闷哼,江面上,倏地浮上几丝血水来。
裴昭心中一跳。
再要寻,却什么也寻不见,他蓦地回首,只见沙洲岑寂,飘揺白雾里,一滩瑟瑟芦花。
永新三年,天地霜杀,白龙鱼服的君王于滁水畔遇刺。
朝野俱惊。
1.2.
是夜。
大雪满山道。
晨起时还是个晴朗天气,午时过便雪花飘飘,一片片的,愈发大了起来。
天色悄悄,冻云黯淡,如此时辰,正应当在屋中围炉饮酒、煮雪烹茶才是,然而却有一行人,此刻正立在别院的台阶前,翘首以盼,十分焦急的等待着。
“什么时辰了?”为首的老仆自言自语道,“......我怎么瞧着,天都黑透了。”
“......已经戌时三刻了。”他身后的侍从当即回答,望着寂寥的山道,不免有些迟疑,“姚先生,世子今天当真能赶到么?”
“前天已经来了信,左右也是这两天。”
但究竟是左还是右,却没人能说得个准。世子三月前启程,这一左右就从秋走到了冬,信是一封接着一封的来,人却是连影子都没有。
“山雪太大了,或许世子先在驿站歇下了。”
那老仆一忖,的确是这么一回事,这般恶劣的天气,世子又是娇生惯养大的,怎么受得了?便是寻个地方落脚也是寻常。
但今日已经盼了这么久,都以为人今天会抵达呢,要教他回去......老仆脚下仿佛生了根,还是怀有几分期待的。
万一呢?
忽然听见侍从说:“姚先生,你看山下......”
幽暗的夜色里,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线火光,蜿蜒着行来。老仆立即看过去,那火光前行的方向,仿佛正是此处。
瞧着远,行得快,不多时,已经要走到了山门前,也终于露出真容。两旁都是精锐侍卫,被甲执兵,护送左右,当中一架马车停了下来。侍卫方要上前,忽然车内伸出只手,掀起了卷帘。
老仆颤颤巍巍,立时就要拜倒下去:“老奴恭迎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