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鹿时年做了个梦。

冰冷的湖水触碰到肌肤的一瞬间,鹿时年拼命地向上挣扎,可随即而来的是更快速度的下沉。

她没有学过游泳,只能做着无用的划动。

好累。

渐渐地体力开始丧失,划动的双手停止了挣扎,想要求救,可一张口便呛了一口水,强烈的窒息感死死抑住喉咙。只是短短几秒,整个人便沉入水底,黑暗和寒冷吞没了她,

以前总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远,可现在仿佛就在眼前,生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怎么这么倒霉的事情就摊在了她身上,她还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去做。

对死亡的恐惧萦绕在心头。

谁来救救她。

意识涣散间,鹿时年看到了一个人跳入了水中,游向了自己。

阳光投射在湖面漾出一圈圈光影,水中的人影模糊,本能驱使着她伸出手去触碰那人。

救救我。

鹿时年疲惫的阖上了双眼,伸出的手垂下之际,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她,穿过黑暗潮湿,将她拉向了身边,给她带了生的希望。

水雾朦胧间,她想要看清眼前人的脸庞,可眼皮太过沉重,她始终无法清晰看见这人的长相。

你是谁?

下一秒,场景被强制切断,周边环境如形幻影发生变化。女孩从试卷里抬起头,神情冷淡,“我布置的卷子写完了吗?”

鹿时年支支吾吾回答道,“我....我没写完。”

女孩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伸出手揪住她的耳朵,狠狠地扭了一圈,“那你还有时间盯着我看,罚你再多写一套。”

鹿时年猛地睁开双眼。

空气中安静了三秒后,鹿时年摸上自己的耳朵,不疼,是梦。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望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发觉手心里都是汗。

所以她怎么会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

大脑难道真去回忆过往了,那虞禾的突然出现算怎么一回事?

揪耳朵就算了,竟然还罚她多写一套卷子,这也太离奇、太恐怖了吧。

又发呆了好一会儿,鹿时年回过神来,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上面有数十条短信,都是同一个号码发过来的。

她看都没看,把消息直接滑走,顺带着把号码拖进了黑名单里,然后发现已经五点了,现在睡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去写了一套数学试卷。

万一虞禾真会揪耳朵怎么办。

——

早上六点半,鹿时年准时到了教室,不出所料的是,虞禾比她更早的来了。

有两个同学围在她边上,在讨论一道数学题。

鹿时年走过去,同学自觉地让了位置。

她的桌上摆着一杯豆浆。

鹿时年下意识瞥了一眼右边,虞禾就在此时抬头,同她对视,并很轻的点了下头。

她嘴

上还在讲解着题目,节奏没有打乱。动作又很细微,所以问题目的同学压根没有察觉到。

鹿时年当下就明白是虞禾放的,眉眼一弯,捧着豆浆,喜滋滋地喝了一口。

醇香浓厚,带着丝丝甜味。

鹿时年喝得高兴了,鬼使神差地又侧过脸,偷偷摸摸看一眼虞禾。

不成想,虞禾不知何时已经在看向了她。

鹿时年迅速扭过头,下一秒,意识到不对劲。

这不对呀,梦里盯着虞禾看还被罚了,但那是梦,现实世界她盯一下又怎么样了,看个人又不犯法,平时又不是没看过,她为啥不能光明正大的看。

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鹿时年又缓缓转过脸,直勾勾地看向虞禾。

虞禾原是低头在看题目,察觉到有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一抬头,就看见右边的某人两眼发光的看着自己,眼光灼热,她一瞬间被晃了神。问问题的同学没听见她的回答,疑惑的叫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接上刚刚断掉的半截话。

鹿时年将虞禾发愣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觉得太好玩了,虞禾怎么这么不禁看。

她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鹿时年咬着吸管,开始乐。

早晨教室的人陆续多了起来,于晶晶走过来,看了一眼鹿时年咬出牙痕的吸管,笑道,“听说喜欢咬吸管的人,性-欲都很强。()”

“?”

鹿时年被豆浆狠狠呛了一口,虞禾贴心的递过一张纸,鹿时年边擦嘴边说,“你瞎说什么呢。”

于晶晶说道,“这都是研究过的。”

什么鬼研究?

鹿时年把最后一口豆浆吸完,把杯子扔进了夹在桌子中间的垃圾袋里。

虞禾见状问,“好喝吗?”

鹿时年点点头,“挺好喝的,哪家的?”

“我自己榨的。”虞禾说。

鹿时年惊讶道,“自己榨的吗?”

虞禾点头,“嗯。”

“虞同学,你好厉害。”鹿时年真心实意夸赞道。

虞禾垂眸,盖住眼底的笑意,“明天再给你带。”

鹿时年笑嘻嘻说道,“谢谢虞同学,你最近对我太好了吧。”

鹿时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对我这么好,那你会揪我耳朵吗?”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虞禾说,“为什么要揪你耳朵?”

“比如我做错题目了,你惩罚我。”

虞禾视线自然而然地移到鹿时年的耳朵上,耳廓白皙圆润,耳尖带着点红。

想摸。

虞禾抿了下唇,给了答案,“不会。”

鹿时年赞许地点点头,“不能揪,以后也不能揪。”

虞禾短暂地应了一句,“嗯。”

早读课还未开始,鹿时年拿出英语书,刚读完一篇课文,一侧目,就发现身边人一直在看着她。

鹿时年疑惑道,“看我干什

()么?”

虞禾问,“我能摸一下吗?”

“摸什么?”

“耳朵。”

“.....你不是说好不揪我耳朵吗?”

虞禾平静的解释道,“不是揪,是摸。”

摸。

这个词比“揪”、“掐”这些词都柔和很多,但也却更亲昵。

鹿时年顿了两秒,“这有点奇怪欸。”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虞禾为什么突然说想摸耳朵了。

虞禾眸光淡淡地从耳朵上垂落下来,想了想说,“那算了。”

“欸,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可以——”鹿时年愣了一下,及时收了声,“不对,怎么搞的像是我求你摸耳朵一样?”

虞禾说道,“没,是我想摸,你可以拒绝。”

鹿时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被虞禾拿捏了。

但她看着虞禾故作冷静的神情,和逃避的眼睛,又莫名觉得可爱。

鹿时年大方说道,“摸吧。”

耳朵摸就摸,又不会掉块肉。

虞禾抬起手,“嗯,我来了。”

当虞禾的手真碰到自己耳朵的时候,鹿时年又后悔了。

手指温热,耳朵冰凉。

两个碰在一起,触感宛如丝丝电流一样穿过全身。鹿时年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一下。

这心跳怎么突然这么快了,经过自己允许了吗。

虞禾垂眼看了她一眼,手上很轻的揉了下她的耳垂。

鹿时年浑身一僵,你摸就摸,揉是几个意思?

虞禾低低问她,“难受?”

鹿时年当然不会承认,“还好。”

“嗯。”虞禾手在离开耳朵的时候,顺势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英语老师布置了下面第一节课的抽背作业,班上人边哀嚎,边翻出书本。

鹿时年一只手挡在眼前,头脑晕乎乎的,书上黑黢黢的字母完全没进入脑子。

见鬼了。

被同桌揉了一下耳朵,还摸出了个心跳加速,情难自持来了。

鹿时年瞥了一眼虞禾。

这人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周围人都在慌乱的记单词,她却从容不迫,已经在写试卷了,单词对于她来说早就背完了。

这冷静的姿态,仿佛刚刚提出摸耳朵的人不是她一样,合着刚刚就她一个人慌乱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慌乱的,摸.....揉一下耳朵而已。

鹿时年晃了晃脑袋,把思绪拉了回来,开始背课文。

听到旁边人的读英语的声音,虞禾僵硬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片刻后,虞禾停下手中的笔,垂着眸看着写下的东西。

一张草稿纸上满当当写上了“好喜欢!!!”

激昂的感叹号和她淡然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产生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虞禾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草稿纸翻了

个面,

手指一动,

在新的一页纸上添上了一行字。

——好想再摸一次。

下午的自习课上,梁红英宣布了燕中七十周年校庆汇演的事情。

学校是个巨大的消息网,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传得特别快,早在月考前就传过学校要举办校庆汇演的消息,今天算是正式宣布,证实了传闻。

“高三没有时间排练,整个年级顶多出一两个节目,所以出节目这件事情主要就是咱们高一、高二来。”梁红英说道,“各个班都要出个节目去参加选拔,校长说了这次汇演主题就是“自由”,不会限制你们的想法,所以你们可以尽情发挥你们的创造力,舒晴,这事情由你负责。”

舒晴作为文艺委员被点了名,当即应下,“好的。”

得了文艺汇演的消息,台下已经乱哄哄吵成一片了。

“我的要求就是要弄就好好弄,不管是小品还是什么舞蹈,都要认真对待,不能含糊。”梁红英顿了下,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班,高低得上去一个节目,懂了吗?”

底下齐声喊道,“懂了!”

鹿时年对文艺汇演没多大兴趣,而且她们上一辈子的节目好不容易经过前几轮筛选,结果在最后一轮的领导审核上刷了下来,可谓是惨烈。当时班上人把领导吐槽了一个学期,说什么不局限想法,开放思想都是放屁。

梁红英在讲台上讲话的时候,舒晴就已经隔着过道,盯着她和虞禾看了。

鹿时年发现后,当即就摇了摇头。

舒晴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鹿时年坚定地摇摇头。

一下课,舒晴就从跑到她的位置上,“姐姐们,参加一个吧。”

舒晴是真的想让这两位姐妹上场,不管做什么,往那一站,妥妥的两大门面。

毕竟表演节目除了内容,观众还是得看看脸。

鹿时年问,“你得先告诉我,你想组织什么节目?”

舒晴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鹿时年抢先一步说道,“别和我说是小品,还是群魔乱舞的那种。”

“你怎么知道?”舒晴眼前一亮,“我都想好了,我们可以组织一场非常搞笑的小品,就比如那种——”

舒晴翘起个兰花指,活灵活现地表演起来,“自打我进宫以来,就独得皇上恩宠,这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就偏偏宠我一人....”

真没看出来,舒晴还挺有表演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