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杖链接,”迟陌抿了抿唇,主动回报了他指路的友好,“我可以发你。”
“……”
头顶的灯光跳动得更为频繁,指引条的红色也闪烁出更刺目的红色,仿佛连这些死物都能感受到空气里浮动的不详情绪,尤其是一只踩着障碍物的靴子在血泊中反复研磨过后……
迟陌听见身边人轻飘飘地、若无其事地问,“你和李慈感情很好吗?”
问题落下时,一道极有存在感的视线反复扫过迟陌与他手中的食盒,那目光比走廊里流淌的液体还要粘稠,如被时间反复淬炼的毒素,只等着对方一个回答,便给猎物咬下痛不欲生的伤疤。
快开口吧,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你流露出的真实情感都绝不可能逃过我这双眼——
“纪伯伦说,亲密的家庭成员之间应该互相关怀、互相分享。”
同样的回答,如今也在地下武器实验库宽敞空间内重复。
站在迟陌身边的人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位眼盲青年与不远处紧闭眼睛、睫毛颤抖频率诉说着恐惧的中年女人之间来回看了看,不知得到了什么满足,欣然忘记自己先前被噎到戛然而止的杀意,重又开口:
“纪伯伦是谁?”刚才他就想问了。
迟陌:“我的管家智能机器人。”
他刚说完,恐惧、惊惶、意外到极致的李慈以一线理智死死控制住睁开眼睛的冲动,斩钉截铁地驳斥道:“不可能!你撒谎,没有我的允许,纪伯伦的指令程序绝不可能允许你踏出阁楼……”
被情绪推到极致升高的声音陡然没了后续。
李慈唇瓣哆嗦,无声开合一下,在心中又念了一遍:没有她的允许。
可如果她今天与家用智能机器人的联络是通过已经扩散了病毒的研究所网络呢?纪伯伦是否已经被污染,所以才被怪物欺骗着送出迟陌来到这里?
李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厉声道:“回去!迟陌,现在就回去!以后没有我的口令,不许再离开阁楼一步!”
色厉内荏的声音,却藏不住那些恐惧如丝线,以她为中心飘扬开来。
一只沾着干涸红色、骨节分明的手往空中拢了拢,抓住这仅有他能看见的、如发丝般扭动的情绪。
片刻后,他倍感无趣地松开了掌心,转而去看身侧这个自出现以来就干干净净、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的枫糖青年。
“你要走了吗?不行哦,我还没有吃午餐,也还没有把自己洗干净。”
……
安静而诡异的武器实验库里,慢条斯理的食物咀嚼声响起。
李慈怀疑自己的脑子已经被怪物攻击了,否则她怎么会在允许怪物食用自己那份食物之后、又焦灼而沉默地在这里等待对方用完餐?
她的表情因掺合疲惫和虚弱而逐渐扭曲——
“当”
筷子和精致餐盒碰撞出的清脆动静里,用餐者语气愉悦地宣布,“我吃饱了。”
他看向如静止雕像般默默在身边站着的青年,起身走到对方的身边,说话时,长发落下,如羽毛般从迟陌的耳廓拂至锁骨:“你带我去洗澡。”
被命令的青年因肌肤传来的奇异感受而偏了下脑袋,表情却依然平平淡淡,“研究所有……”
“坏了。”
贴着他耳朵说话的声音始终带着笑,“研究所程序坏了,没办法运行了,我在这里洗不了,你得帮我。”
迟陌听他如此说着,随后,自己空下来的左手忽然被对方执起,来自另一人的陌生触碰让他本能僵硬起来,哪怕这种反应并不被他自己察觉。
始作俑者并未放过他的反应,笑意更盛,指尖没入迟陌的指缝里,稍一用力,那些本来脏污的痕迹从指缝到指尖,将那干净的手逐渐染上其他颜色。
“感觉到了吗?”
他低声呢喃,语气掺杂奇异的喟叹:“我真的好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