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只露出了一半,中也,你能抵抗祂的意志吗?”

“不要喊得这么亲近,我们明明才刚认识。”中原中也哽住片刻,“勉强可以。”

“那好,请攻击他的胸前雷电巴纹所在,那里估计是它的要害。然后……”

“然后交给我。”清亮的声音倏而响起,流浪者从碎石后走出,脸上的神情冰冷而阴郁。

“多托雷告诉我,他喜欢从失败中汲取教训。因此,这一次,完成体的「正机之神」已经被他注入了神明罐装知识,我不知道他从何处得到的神明知识,但我了解多托雷,他不是虚张声势的人。”

无机质的机械头颅向这边垂目,流浪者向前一步,挡住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视线。他确信正机之神看到了他,那巨大的,蕴含着神威的机械臂抬起,朝着这边猛然劈下。

中原中也控制重力,将三人身体迅速移开,流浪者间隙不忘问了一句∶“羊的人呢?”

看着对方突然阴下的脸色,他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流浪者很冷静,他的头脑从未如此冷静,正机之神的诞生将他体内的邪神之力一并夺取,不再收到干扰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他想起了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尽管尚且不是全部,他也已经透过那次惨烈的失败窥见了过去糟糕的人生。

胸口的挂饰忽然亮了一下,流浪者没有注意,他咬了咬牙,将喉间纷涌的血气咽下,极度冷静地观察着镭钵中央的机甲,头一次从第三者视角凝视成神的自己。

但那并不是他,只是一个死去的幽灵。

机甲的攻击再次袭来,中原中也遭到了针对,全盛时期的神明威压过甚,即便荒神容器也难以与之对抗。正在这时,空间传来震颤的波动,身着冬装的长发男人从另一处走近,围巾厚重地裹在颈间,男人费力地张开异能,血液不住地随着咳声向外流淌。

“我给过你生路。”旁边的太宰治忽然开口,“你还是出来了。”

他的声音几近喟叹,除了离他最近的流浪者,没有一个人听见。

“那是港口黑.手党前成员兰堂。”见他回头,太宰治开口解释,“他的异能力可以隔离出亚空间,控制内部的物质,可惜他受了很重的伤,能力大打折扣,目前只能起到隔离空间减少伤害的作用。”

“准备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流浪者君真的不希望我再干预?”

“没错。”

“你现在失去了大多数能力……”

“不用再说了,太宰君,我不会死。”

流浪者打断了他的话,顶着身后复杂的目光向机甲方向走去,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是靠近越感觉浑身上下的力量像被榨取一般,属于邪神的那部分跳出他的体骸,急不可耐地回馈着新神,失去邪神之力的他恍惚间竟像一个凡人。

被注入神明知识的正机之神与昔日的他大为不同,流浪者再也无法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一丝属于自己的气息。那股庞大的可怖的神明之威一遍遍侵略着他的意志,就如同诞生之日,他从睡梦中苏醒,满怀孺慕地看向创造他的神明,那位被他私心里唤作母亲的神,却被淡漠的眸子刺痛。母亲扼制住婴孩茫然的啼哭,将他送入借景之馆,从此不知岁月变迁。

他在心中反复体味着那番怨憎会,或许是死过一次的缘故,这一次他竟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冷眼看着脆弱的人偶离开华馆,以倾奇者为名,自以为能够融入普通人,却没有注意身后豺狼的窥私,于是酿就了悲剧,将丹羽的心误当作虚伪和恶意造作下的无辜者的心。即便逃离鞳鞴砂也没有长教训,眼睁睁看着初生的雏鸟转瞬逝去,他根本护不住他。

他一遍一遍在心中咀嚼着多托雷的名字,如同猛兽咀嚼着食物,腥臭尖锐的牙齿将整块骨头撕咬成碎肉,吞入腹中,再也没有一点余地。血液沿着人偶的七窍渗了出来,绮丽而姽婳,几近于画中的恶童子。胸口空荡处在发热,烫得他有些生疼。正机之神被中原中也和兰堂的联手搞得有些烦躁,挥手掀起一阵地动,塌陷的镭钵再次天崩地裂,轰隆的巨响如同海洋深处不知名的巨兽,巨兽睁开巨大的眼睛,凝视着蝼蚁般的人类,中原中也吐出一大口血,看着被击飞出去再也没有余力的冬服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他褪下了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