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也不等严晴舒回答,就自己点了点头:“也可以,天热,吃雪糕问题不大。”
严晴舒:“……”
她鼓了鼓脸,感觉自己好像破坏了气氛,顿时有些沮丧。
也不再说话,只沉默地跟着厉江篱往前走。
穿过楼梯间出来,外面小路上有路灯,暖黄的灯光从头顶落下来,将俩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地上贴近,又分开。
严晴舒侧头看了眼他的脸,悄悄走慢了两步,再往他那边挪了一点,地上的影子就融合到了一起,亲密得只剩下一个大大的轮廓。
厉江篱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小把戏,停下来,有些无奈地回头看向她,“……你能不能不这么幼稚?”
严晴舒看了他一下,眼睛一眨,“我怎么幼稚了,我做什么了?”
厉江篱挑挑眉,转过了身,“速度点,跟上。”
严晴舒嘻嘻笑了一下,小跑了两下,跟上他的脚步。
这条通往后花园的路很安静,只有他们并不一致的脚步声在错落响起。
穿过长长的曲折的风雨走廊,从小门进入学校一侧,严晴舒回过头去看,看见住院部高高耸立的大楼灯火通明。
她看了一眼,转身继续跟着厉江篱继续走,小超市很快就到了,门口两旁一边种着桂花树,一边放着水盆和架子,旁边还有一块牌子,用黑色毛笔写着修车和自行车充气的字样。
“吃哪个?”厉江篱指指门口的冰柜,问她道。
严晴舒看着冰柜里琳琅满目的雪糕,歪头朝他促狭地笑笑,“我随便拿哪个都可以吗?你请客?”
厉江篱失笑,啧了声,“小看我是吧,我虽然挣得不多,但请你吃个雪糕还不是小意思?”
“那好吧,我要这个,这个好看。”严晴舒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指着一根包装袋上印着熊猫图案的雪糕道。
似乎是哪个牌子和熊猫基地出的联名款,厉江篱也没在意,随便给自己拿了个甜筒。
一结账,六十八,他那根六块,多出来的六十二块是那根熊猫雪糕的。
老板还说:“那个联名款的,是整个冰柜里最贵的,美女你很有眼光。”
厉江篱幽幽地道:“她哪是有眼光,八成是吃过,知道这个是最贵的,故意的。”
严晴舒顿时喷笑,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六十一根的雪糕吃不穷你,不及你工资十分之一。”
这是拿他刚才说过的话来堵他,厉江篱忍不住嗔了她一眼。
买好了雪糕,俩人也没走,就在小超市门口的树下站着,头顶是暗蓝的天,有稀疏的星子散落在各处,雪糕是冰凉的,在口腔里慢慢融化。
还是谁也没说话,空气很安静,安静到能将小超市里老板在看的游戏直播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天气炎热,连夜风都是黏腻潮湿的,树影摇曳,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显得格外沉默。
两个人分明都有话想跟对方讲,尤其是严晴舒,那句话早就在心里演练过八百次了,可到了这会儿,还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只好沉默地吃着各自的雪糕,一口接一口。
快吃得差不多了,厉江篱问了句:“你的好吃吗?”
严晴舒点点头:“好吃,黑色的是黑芝麻口味,很香,白色的是牛奶味的,奶味很浓,绿色的竹子是抹茶味的,有一点点苦,但很清爽。”
厉江篱哦了声:“难怪要卖这么贵。”
严晴舒接着问:“你的呢,好吃吗?”
“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没变。”厉江篱回答道。
然后俩人像是话题聊完了,又沉默下来。
一阵风吹过,这次风大了点,头顶的树梢终于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厉江篱又说:“中秋都要到了,桂花怎么还没开?”
严晴舒回答得有些敷衍:“嗯……大概是因为天气还没凉快下来吧。”
说完又沉默下来。
严晴舒心里不停地打鼓,潜意识里有个小人在撕花瓣,说,不说,说,不说……像是能无穷无尽地撕下去。
忽然,厉江篱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头。
力道很轻,像是从她的头顶一抚而过,严晴舒愣住,扭头看向他。
厉江篱收回手,淡淡地解释了一句:“有树叶掉你头发上了。”
严晴舒看了他几秒,哦了声,继续低头吃雪糕。
她雪糕吃得慢,天气又热,后来都融化了,顺着雪糕棒往下流,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手。
她有些懊恼地皱皱鼻子,扭头看了眼小超市门口的水盆,犹豫要不要去那里洗一下手。
还没想好,一片迷你湿巾出现在眼前,厉江篱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就擦擦。”
严晴舒接过使劲,一边撕开包装,一边忍不住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这么贴心,哪个女孩子教的?”
如果说前半句还是调侃,那么后半句就是揶揄和试探了,似乎还有些酸溜溜,反正绝对不是好奇。
厉江篱眉头一挑,失笑道:“舒主任教的,她出门恨不得拿个手机就走,其他东西全归我和我爸。”
严晴舒顿时一噎,感觉自己被他调侃了。
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哦了声。
路灯将树枝和人影投射在地上,风吹过时树梢轻摆,地上的影子便跟着张牙舞爪起来。
厉江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连灯光和树枝都在嘲笑自己,于是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晴……”
严晴舒的名字还没叫完,忽然就有一束车灯的光从远处照过来,一辆白色的车子从旁边的停车场驶了出来,司机还按了按喇叭。
厉江篱刚起了个头的话就这么被打断了。
严晴舒被车灯一照,立刻抬起手捂住了脸,接着被喇叭声吓一跳,脚下一错,没站稳,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厉江篱那边倒。
厉江篱伸手稳稳地接住了她,女孩子柔软的身躯靠过来,夹带着一股淡淡的馨香,他愣了几秒,心里忽然一动。
接着他的手自然而然地下滑,牵住了严晴舒的手。
严晴舒一怔,动作比脑子反应得更快,下意识缩了一下,耳朵瞬间热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退缩,厉江篱心里一顿,内心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尴尬,就像是……
“抱歉,是我会错意了。”他低声说了句,同时把手松开了。
也许她并没有这个意思,是他自作多情,他有些沮丧地想,神色也变得讪讪。
严晴舒这时总算反应过来了,他牵了自己的手,又说是会错意,那意思是不是就是说……
她眼睛一亮,手动了动,犹犹豫豫地去贴他的手心,“……也、也不是,没、没有的。”
声音结结巴巴,又细如蚊呐,厉江篱吃惊地看向她,看到她目光闪烁,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他的心像是被人用手掌捏了一下,差点忘了呼吸,又想到每次手术时,他用手感受到的人的肺脏,柔软得像沙子一样,似乎只要一松手,就会滑走不见。
“晴晴。”他忍不住开口,问她,“那……我可以牵吗?”
他问得认认真真,严晴舒觉得自己脸上已经烫得可以煎蛋了,但还是点点头,小声应道:“可、可以,多久……都可以的……”
她终于体会到偶像剧里那些她曾经无论如何都演不好的感情戏到底是什么样的了,男女之间暧昧时的酸甜和心动,戳破窗户纸时的纠结和激动,原来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想到一个人就忍不住笑,为什么会连一根雪糕都珍惜地慢慢吃,为什么会有这么这多为什么,都是因为喜欢啊。
我喜欢你,所以觉得和你一起走的路再长也是短,所以你给你的每一颗糖都是最甜的,所以时光也变得这么美。
察觉到自己的手重新被牵住,严晴舒抬头,看到厉江篱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忍不住继续脸红。
她嘟囔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高兴啊。”他应声,嗓音还是那么温和,可是听起来却多了一抹平时没有的味道。
他还说:“而且你也在笑,有什么可笑的。”
严晴舒抿了抿嘴角,想板起脸,但是没成功,“……那我也高兴啊。”
厉江篱被她照抄答案的行为逗乐了,笑着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那个字,也没有问对方可不可以,就像是曾经严晴舒对他的数次试探,他看起来像是什么都发觉,但每一次都给了回应。
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下有暗潮涌动,两个漩涡碰到了一起,互相试探了几次,就融合成了一个。
往回走的时候,厉江篱忽然说:“其实刚才没有树叶掉你头上,我就是想摸摸你的头。”
严晴舒低头看着地上这次真的紧紧挨在一起的影子,嗯了声,“我知道啊。”
她应完抬头,看见路灯下他清亮的眸子里像是铺满了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