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陈乙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耳廓发热,不由得转过脸去。

“所以三年前你是怎么死——”语气在‘死’字上微妙的停顿了片刻,陈乙又谨慎的换了个措辞,“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你的脑袋为什么在神庙里面?”

李棠稚扁了扁嘴,不大高兴:“我不知道。”

“他们好像拿到了别的什么东西……很奇怪的东西……”她皱着眉,脸上表情除了不高兴外,还有很深的厌恶,“总之,像是刀一样的东西。”

“他们用那种东西砍下了我的头,肢解我的躯体,藏到不同的地方去了——这群废物!”

李棠稚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她骂人的词汇也很贫瘠,翻来覆去就只有一个‘废物’,听得陈乙又想叹气了。但在叹气之余,他又忍不住去瞧李棠稚的脖颈和四肢。

少女的脖颈白嫩,四肢健全。

也对,这又不是真的李棠稚。就算她的身体完全被分尸了,自己这样也看不出什么的。

陈乙走到阁楼旁边的架子上——那里本该是空荡荡的,但李棠稚伸手一摸架子,上面出现了书和手绘本,还有夹在书堆之间,那支做工精美的望远镜。

望远镜黑色冰冷的矿石外壳上绘着毕宿五的图形,在那星辰的形状之中,嵌着细小的宝石。

陈乙小时候对这支望远镜没什么印象。这支望远镜对他而言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用来确定沼泽和祭祀的位置。

但长大之后陈乙再看这支望远镜,就能感觉到它明显华丽得过了头,看起来和整个阁楼都格格不入。

但现在也不是好奇望远镜的时候——陈乙在阁楼窗户面前架起望远镜,窗外细雨绵绵,阴云遮蔽了月亮。但在云层后面,却能看见一点隐约的月亮的光芒。

陈乙根据那光芒的强盛大概确定了月亮的位置,然后再根据月亮的位置来移动望远镜的位置。这一切都和陈乙小时候窥探那场祭祀时所做的一样。

这次他的目光也透过望远镜,轻易找到了沼泽的位置。

现在应该还不到祭祀的时间,沼泽地上安静得没有一个人。陈乙想到自己小时候在沼泽地里看见的怪物,像是海星和蛆虫的结合体,黏黏糊糊在密林暗处游走。

当时的李棠稚很轻松的就杀死了那种怪物。

陈乙放下望远镜,看向旁边坐在窗户框上的李棠稚。

她面朝着外面,细雨落到她脸颊上,藏蓝色裙摆被微风吹得晃啊晃,她露在外面的白皙小腿也跟着晃啊晃。

陈乙本来是想问她关于那怪物的事情的,但是因为多看了两眼李棠稚的腿,陈乙再度开口时,说出的话就变成了:“你不冷吗?”

李棠稚偏过头看着陈乙:“我不冷啊。”

陈乙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但仍旧有些纠结的看着李棠稚的裙子。

李棠稚忽然曲起两条腿,抱住自己膝盖坐在窗户上——窗户框很细,承受力不是很好。陈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住李棠稚的胳膊,害怕李棠稚掉下去。

李棠稚歪着脑袋,脸颊枕在膝盖上。她的长发被细雨打湿,有些碎发一缕一缕的贴着脸颊。

她的眼睫上也凝着水珠,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陈乙。她的眼瞳那么黑,黑得落不进一点光,陈乙甚至都无法在李棠稚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李棠稚道:“我那时候,答应你了。”

……答应我什么了?

什么时候?

陈乙脑子里乱糟糟的,张嘴就想问李棠稚。但他一晃神,眼前又没有李棠稚了。

他甚至并没有站在阁楼里。

他仍旧站在自己的房间窗户前,窗户已经被关得只剩下一条小缝,陈乙可以从这条缝隙里看见隔壁李家。

李成华骑着改造三轮,从大门口出来。

夜风细雨,他穿了件黑色雨衣,改造三轮却并没有开上大路,而是沿着小路一直往山路上开。

陈乙靠近了窗户缝,单手搭上窗户玻璃。直到抬手时,陈乙才骤然发觉自己手背上一片淋漓的水迹,连带着袖子也湿了一截。

他愣了数秒,随即想起自己刚才就是用这只手去抓的李棠稚胳膊。

那时候窗外下着雨,雨水也淋到陈乙手上。他脑子里又跳出李棠稚消失前对自己说的话。

她答应了——答应了的——

答应了什么?

陈乙想找李棠稚要一个答案,但是能不能见到李棠稚并不是由陈乙决定的。如果李棠稚不想见他的话,陈乙也完全没有办法。

其实除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前后逻辑矛盾的古怪记忆之外,陈乙还有很多事情想问李棠稚。

比如说她和地心会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地心会把她召唤出来的吗?

如果是地心会把她召唤出来的,那三年前为什么要杀了她呢?

他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没有意义的疑惑抛之脑后,转而去收拾自己的背包。

无论遇到多少不能理解的事情,陈乙都记着自己答应了李棠稚的,自己要进到神庙里,把她的脑袋带出来。

答应了李棠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哪怕是不能理解,无法明白的事情,但他答应李棠稚了,那就必须去做。

沼泽的位置,陈乙已经在幻境里用望远镜确定过了,而且还有李成华在前面,陈乙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找不到路。

他换了鞋悄无声息的出门,从小路追上李成华。陈乙没有靠太近,担心被李成华发现。

很快水泥小路就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电动三轮无法开进去的山路了。而在山路和水泥路的分叉口,居然有五个身穿黑色兜帽长袍的人静立守候着。

黑袍宽大,看不出胖瘦,只能勉强分辨出高矮。陈乙躲在暗处粗略扫了一眼,很快就从那五个人中找出身高最接近董维系的人。

李成华从电动三轮上下来,脱去雨衣。他雨衣下也不是常服,而是和另外五人一样的黑色兜帽长袍。而在兜帽之下,每个人却又另外戴了一个面具,以此来遮掩自己原本的容貌。

其中一个黑袍人从怀里拿出手电筒拧亮,手电光绕着几个黑袍人亮成一圈,大家都是白色面具,唯独其中一个人戴着黄色皮卡丘头套。

拿手电筒的人看着黄色皮卡丘头套,嘴角肌肉抽搐:“你戴的什么玩意儿?”

他的声音嘶哑难看,让人无法辨认出原本的声音。

被他手电筒照着的皮卡丘头套眨了眨眼,无辜道:“皮卡丘啊,怎么?教典有规定祭祀的时候不能戴皮卡丘头套吗?”

“……教典并没有这个规定。”黑袍人虽然这样回答,但是看着黑色兜帽下的皮卡丘头套,仍然难掩自己一言难尽的表情。

李成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纠结于那张皮卡丘头套,而是直接拉开了电动三轮的门,用刻意伪装过的嘶哑声音道:“下来。”

里面依次走出三个手臂被反绑,蒙住了眼睛和嘴巴的人来,分别是寸头男,林纾花,和杨大力。

细雨绵绵,寸头男和林纾花倒还好,杨大力的脸色却十分苍白,从车上下来时还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

拿着手电筒的黑袍人道:“这家伙受伤了?”

李成华:“被人打伤了。”

黑袍人:“谁打的?”

李成华不耐烦:“我怎么会知道?这群人摸到了旧制片厂,铜铃为了不泄露残余能量体的存在,给这群人把记忆都洗了。”

黑袍人声音中流露出几分惊诧:“铜铃给他们洗记忆之前,就没有问问他们被谁袭击了?”

“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还以为现在的铜铃是以前的铜铃?他还能给人洗记忆就是老天保佑了!”李成华有些暴躁,其他人见状便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