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妖司的俸禄很高,这么些年陈冀在界南巡查捉妖,无一日懈怠。只要有刑妖司的人前来求助,再远处的妖邪他也不辞辛苦地赶去,为的不过是积攒刑妖司的功德。
刑妖司里的宝贝没什么叫人贪恋的,陈冀想求的只是白泽。
十五年苦守界南,他没向谁低过头,也没向谁邀过功。阔别十五年再回伤心之地,又是要为她这个累赘。
倾风不觉白泽能有什么神通可以救她,不过只是一些苟延残喘的办法。可能叫她多活一两年的东西,就也可以叫陈冀多活一两年。
她有千百万句想拒绝的话,不希望陈冀再为她付出良多。想说其实生也不是如何好,饱含苦痛,万物皆有消亡枯朽的时日。
可终是不忍说出口,会伤了师父的心。
接过陈冀递来的食物时,倾风努力将那些杂念全部清空,找不到什么想说的话,闷声闷气地威胁了一句:“你带我去刑妖司,我这人不听话得很,要是犯了事,被先生连人带扫帚赶出来,你不要怪我。”
“你试试,你能不能在刑妖司里闹翻天。”陈冀嗤笑道,“若真能,我算你有本事。”
倾风这人不怎么吃激将法,不过陈冀说的另当别论,当下便一咬牙,应道:“行!这可是你说的!”
二人都觉得对方不知天高地厚。
过了片刻,陈冀不知起了什么兴致,指着路边的飞沙走石,对她开导道:“你看,那花,那山,那水,那人……多漂亮!山河辽阔啊,你没见过的风景还有许多,还是得活得久。”
倾风:“……”
她着实是很想给师父留点面子,也想做个孝顺弟子,可还是被他这句话呛得没声。忍了忍没忍住道:“师父,多念点书吧。”
这肚子里的笔墨真是贫瘠到极致了。
她的不学无术都是这人教的。
陈冀不满道:“你懂什么?‘顽石之中良玉隐焉,寒灰之中星火寓焉。’,为师的话虽有些朴实,可是寓意深重,你自己琢磨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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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走得不快,一路北行,春意渐浓。
倾风见到了春暮下险峻盘旋的高山,也见到了宁静缥碧、千丈见底的湖泊。见到形形色色的人群,也见到巍然而立的繁城。
各种苍翠生机的颜色替代了凋零的苍黄,空气中飘荡着清浅隐约的花香。迷蒙细雨,逐水飞花,叫她暂时忘却了那些愁烦。
陈冀的话是对的,这世界广大无际,甚至连天也与界南的有所不同。云似海生,浩浩荡荡,如同一个崭新而波澜的美梦。
过了半月有余,在陈冀流水般的讲述里,两人的旅程终于结束。
春日初升,京城立在清透的寒光之中,城内城外都已挤满喧哗吵闹的行人。
陈冀眺望着高耸的城门,低低说了声:“到了。”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