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丹蘅没接腔,她又微微一笑,介绍道:“太古正音有十六部,对应楼中的十六位琴师,今日是镜知姑娘的‘澹’字场。”
丹蘅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又问道:“镜知是她俗家名?”
婢女摇头:“不是。”至于叫什么,她也不知道。
丹蘅没听到婢女说出名字,心中便一片了然。听着如松之风、竹之雨、波之涛般的琴音,她坐直了身姿,朝着莲花台上望去。风中摇摆的帐幔其实只能遮蔽凡人的视线,修道士能够轻而易举地望穿。
绰约婀娜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地清晰了起来,那位名为镜知的琴师穿着一身绣着墨色梅花的长裙,宽大的衣袖拖曳在地,仿佛一捧素雪。冰肌玉骨,墨发如绸,神姿高彻。
只是那股熟悉之感,越发明显了。
丹蘅下意识去看她的眼睛,然而只瞧见一条素白的缎带从双眼绕过,既遮蔽了琴师自己的视线,又隔绝了旁人的窥视。丹蘅站起身,朝着窗畔走了几步,双手压在了窗台上,她眉头一皱道:“盲琴师?”
婢女答:“不是。”
“那——”丹蘅退了回来,自己斟了一杯酒,尝了一口道,“还真是爱好独特。”
没等婢女应声,她又曼声道:“‘梅花笺’上题着‘镜知’二字,是能请她来吗?”
“琴师大多不见外客,若想见琴师,当以诗相邀。”
婢女偷偷地觑了眼丹蘅。
醉生梦死楼中想要见琴师的人不计其数,有傲慢的富家公子,也有故作谦逊的“君子”,明明是无关色/欲的地方,他们仍旧是怀着那下等的、露骨的心思想要一亲芳泽。
可眼前的客人她是平静淡然的,不为色相而来。
楼里琴师各有各的风姿,可要论起好颜色来,便算是镜知姑娘也不及她。
看久了,婢女的思绪也不由得飞远。
她心想道,一身青衣在旁人身上多少显得有些寡淡,但是在客人的身上,掩不住那不可方物的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艳色。
这样的人应当着绯衣华服才是。
清泠的琴声仿佛水珠打落在了荷叶上,生了几分“坐拨琴弦听雨声”的意境。
丹蘅没在意婢女的窥视,她只是抿唇一笑道:“诗邀吗?儒门一行人,还真是会附庸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