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柔穿鞋,站定,靠着墙又打量了她一会儿,她像是蔫巴巴的茄子,面露苦色,想说什么,只能吐出点微弱的气声,哀求似的拽住人家的衣角,像条狗似的,尾巴耷拉着,楚楚可怜。
沈雪柔微微抬了抬下巴,最后只说:“我就是在责怪你,你自己反省好了,再来找我。”
顾一辞低着头,也就沈雪柔能把这么严厉的话毫无负担地说出来。她被戳了好几刀,无色无味的血欢淌不止,还是死死拽着人家,像要淹死了。
沈雪柔说:“想好了吗?”
她摇头,大脑空空一片,想不出来,沈雪柔就重复说:“想好了再来找我。”
等人走了,她才惶然回神,找她?去哪里找?自己还有机会?可走廊里的灯熄灭了很久,电梯的灯也停在了一楼,也喊不回来,她往玄关一坐,呆呆的,心里咀嚼着沈雪柔说的那些所谓“pua”她的话,倒也不无几分道理。
可坐在这里沉在自己的错误中,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沈雪柔也不会再看她。
就这么做一个烂人吧,她身子一歪,躺在地上,又被硬地板硌得肩膀生疼,重新坐起来,收拾碗筷,看看沈雪柔吃过的干净的碗,放进水槽,愣了好一会儿,才刷刷地冲洗。
刷刷刷——水溢满了,哗啦啦地流下来,瓷砖上玻璃珠子撒了一地似的啪叽一声,李诗怡猛地打开门,水流正往地垫上涌,被脏污的地垫一口一口吞下去。
拖鞋踩着水,啪叽啪叽,水龙头关了,她匆匆拿起拖把,兜里的手机掉在地上,钢化膜蛛网一般裂开,她在裤子上擦擦,小心地揭开钢化膜,看见手机屏还完好,就把钢化膜贴了回去。
擦地,擦地,水流被拖把引走了,地上一条条水渍,手机和外面昭昭的哭声同时响起来,她接起手机,那边是丈夫吴聪的声音:“吃了吗?”
“还没,你要回来了吗?”她声音有点颤抖,家里什么都没收拾,吴聪回来她该怎么办呢?孩子还在苦恼,匆忙地把门一关,缩回卫生间里,有些隔音。
那头说:“哦,回去,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一口就行,我有点累了。”
“我给你煮面。”
“行。”
那头挂断了,她对着手机难以置信,仿佛吴聪换了个人,还在震惊中,孩子的哭声把她拉回现实,冲出去,小孩原来翻腾的时候,衣裳的扣子和玩具狗的衣服勾在一起,两条腿蹬不动,就哭了起来,她伸手去解扣子,手指又有点疲累。抱起来哄了会儿,再跑去厨房翻找猪油,鸡蛋,面条。
煎蛋,添热水?麻烦,冷水吧。煮面。碗底是虾皮,猪油,葱花。吴聪口味重,喜欢辣椒,但时间来不及了,眼看着吴聪就要进门,微信已经发来,人也在门口。
一点酱油,盐,一勺老干妈,来吧,泼下热汤,捞了面条摆好,煎蛋放上去。
小孩又哭了,她把碗端上餐桌,吴聪已经进了门,带进来一股冷气,脱了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接过碗筷埋头就开始呼噜面条。
李诗怡抱起孩子,趁着吴聪在吃东西,早早地往房间里躲。
没想到吴聪先把她喊住:“她又哭?饿着呢?”
孩子离吴聪千里之遥,怎么能看出是冷热饥饱,还是拉屎撒尿?她啊了一下,说:“不饿。”
吴聪也没再问了,低头继续吃面条,她提着一口气打量他,他不抬头,说:“清汤面也挺好,就是少了点,能再煮一碗吗?”
怎么这么客气了?从前都是吆五喝六的,或者指桑骂槐的,再然后就是拳打脚踢的,现在多吃一碗,理所应当的事情,要客客气气地征求她的意见?
她有种幻觉似的放松,点头到忘记了应一声,先钻进了厨房,吴聪好像没看见她走进来,语气又有点不太好了,声音拔高:“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