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西野看着眼前原本端着一副高岭之花样子的韩觉认真看向自己,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不明显的微笑。
白西野:?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他高价买来的信息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韩律师,你这屋子是不是有点太素了?”白西野环顾四周,“我找人给你添点花花草草什么的。”
韩觉使用手册第十一条——韩觉只喜欢黑白灰三种颜色的物品。
白西野补了一句:“就整点什么,玫瑰啦、牡丹啦、大王花啦……”
燕觉寒:大王花?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过白西野是不是想要臭死他,这样就没有人再监督他的遗产流向了。
他推了一下眼镜:“小少爷,大王花种不进办公室。”
“牡丹娇贵,也不合适。”
白西野完全就是顺口拎了几个知道的花的品种说,一听他的回复,满脑子都是“完蛋”。
你把我说的其他都否认了,就留了个玫瑰呗?
你这高岭之花说话怎么还拐弯抹角呢?
你打的算盘我在上辈子都听见了!!
白西野接连落败,却又觉得自己不能就此认输,定了定心神,从旁边拖过来一个凳子,没经过办公室主人同意,就在他办公桌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
在桌上扫视了一圈,白西野状似不经意地伸手端起一个茶杯。
——韩觉使用手则第三十二条!韩觉受不了别人碰自己的私人物品!
燕觉寒搭在一旁的指尖动了动。
唯独这一条,他和韩觉是一样的。
燕觉寒向来自认为是个自我的人,一件东西被划定成他的所有之后,他见不得任何人再碰。
更何况是水杯这种更加私人性质的东西。
他神情微动。
“我这里有一次性杯子。”他说。
白西野忽然推开面前散落的几份文件,向前倾身,胳膊支在桌子上,微微歪头,露出挑衅的表情。
“韩律师,我只用玻璃杯。”
他说着,甚至抬高了眉毛,丢去一个“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眼神。
本就轮廓圆润的蜜棕色眼睛,顺着眉毛的动作又被放大了些许,显出几分纯稚的意思,像在讨要你手上玩具的小动物。
燕觉寒顿了顿,移开视线。
“好。”他说。
这下轮到白西野愣住了。
“啊?”他一时间没绷住,下意识就说,“这不是你的杯子吗?”
显然忘了自己刚刚是怎么装作不知道,把这个杯子拿过来的。
“嗯。”韩觉低低应了一声,像在暗含着什么情绪。
白西野藏在手臂后面的手指紧张地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软肉。
“那、那你就给我用?”
别吧哥?你要不再想想?你看起来洁癖真的很严重诶!
韩觉说:“这里只有这一个玻璃杯。”
他看向白西野,面色柔和,声音像冰雪初融,天光乍暖。
“给你。”
白西野耳朵轰地一下就红透了。
他猛地起身,简直明摆了就是落荒而逃。
他不转身不要紧,一转身,整个人浑身一震。
燕夙的公司里,基本所有办公室两面都是面向走廊的透明玻璃,韩觉的也不例外。
而此时,透明玻璃外,站了一圈人。
有偷偷观察的员工,也有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的大大方方的燕夙和顾流西。
白西野进来的时候没关上韩觉办公室的门,于是他很清楚地听见了门外燕夙毫不掩饰的冷哼。
“感觉白西野哥的表情快死了。”顾流西评价。
燕夙看着办公室里好像在玩什么极限暧|昧拉扯的两个人,怎么都觉得不是很爽,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呵,他那是快幸福死了吧?”
顾流西反应了一会儿,笑出声来:“燕夙,你是在给你小叔出气?”
燕夙闻言一愣,脸上表情更不好了,原本环抱的双臂被猛地甩开。
“燕觉寒那个人活该死后被戴绿帽子吧!”
不知是因为什么,这句话他喊得格外大声,像是在宣泄,又像是想把心里某种奇怪的情绪喊下去。
白西野听见他这么说,脑海里灵光乍现。
他毫无预兆地拉下脸来。
“燕夙!你的家教就像你这样骂你的叔叔的?”
他盯着紧紧抿着嘴唇的燕夙,表面气到发抖,心里却兴奋的要命。
快快快,再多说几句燕觉寒!
要不是燕夙提起来,白西野自己都差点忘了。
他可是寡夫诶!!
他恨不得燕夙再多喊几声、多骂几句,好让自己能在韩觉面前多展现一下维护亡夫的样子。
他要以这样的方式告诉韩觉。
搞搞清楚,我已婚!虽然老公死了,但我还是好爱好爱他的呢!
白西野觉得自己想到了绝妙的计划,竟然硬生生在眼眶里挤出两点泪花来。
燕夙本来有点恼羞成怒,年轻气盛,一梗脖子就想跟他杠回去。
还没开口,却看见白西野身后,一直安静坐着的韩觉缓缓站了起来。
他立于那个眼眶泛红的青年身后,高了他大半个头,像守着一朵玫瑰小憩的猛虎,忽然看到了无礼的闯入者。
这位大律师抬手扶了一下并未乱掉的领带,一如往常一样西装革履,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
镜片后向来淡漠的神情却骤然生出刺骨的冷意。
“燕夙,慎言。”
那一天,燕夙回忆起了被燕觉寒支配的恐惧。[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