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人士的语气不愠不火,敲几下门,喊一声“白姊”,后面跟着的半句话听不懂,听多了能听出来是疑问句,好像在问她在不在家,或者请她开门。
为了预防门后的人给她个开门杀,白蔹摘下书房电脑桌脚边挂着的消防斧,一边慢慢爬楼梯,一边无声无息地举起消防斧,以对她来说称得上“亲切”的态度小声确认:
“小霍?”
“白姊,xxxxx。”
门后的声音还是似是而非,怎么说呢,虽然小霍和她相处加一块不到半天,但他的声音是那种非常清脆悦耳的童声,性别还不是很明显,反正不会是忽高忽低一只走了音的小提琴。
西汉好像还没有小提琴,更正,好像一把走了音的竽。
……虽然白蔹的历史水平并不包括“西汉前期乐器一览”,但她上过小学,学过课文《滥竽充数》,知道竽是一种在春秋战国时期(哪个王忘了)就存在的管弦乐器,由著名的东郭先生演奏。
她也是在把小霍放进来以后,这么和他讲的。
小霍无情地嘲笑了她,指出《韩非子·内储说》里面滥竽充数的是南郭先生,东郭先生是谁他不认识。
白蔹有点意外他写出“韩非子”三个字,她不太记得韩非是谁,凭直觉认为是西汉开国功臣,因为那句“不在天地间杀我、不用兵器杀我”最后被吕后派人勒死出名,成为了吕后恶毒残暴形象的又一证明。
小霍也意外她对汉初辛密乱七八糟的认知,纠正她没有这么回事,淮阴侯身死族灭是因为谋反泄密,酂侯与高后诱杀他有高祖背书,高后称制后崇尚黄老之道,未闻残暴事。韩非子是先秦韩国宗室,刑名法术大家,不是淮阴侯。
聊天的话几句话的八卦,两个人连写再猜花了半小时。
分辨古人的称呼对白蔹来说不比学一门外语容易,到最后白蔹也没认出来那个“酂侯”的“酂”是什么字、这个人又是谁。
她以前对历史没什么兴趣,觉得都是死了八百年的人的故事,没必要费神。最多了解一些烂大街的常识,过耳不上心,随听随忘。上学期间醉心学术,又有家事烦扰,工作以后拓宽了新的领域,需要开荒,更顾不上。
现在工作已经上手,又不想在小霍面前犯低级历史错误,已经在琢磨这个月抽空刷一下史记和前汉书,不说别的,至少要知道截止到他生活世代之前的事。
如果还有空,再继续了解他身后的事。反正他也就活了……啊。
可喜可贺她想起来淮阴侯是韩信不是韩非,一个军事家一个思想家。但过于艰难的对话让她失去了继续八卦的兴趣,掏出上个月小霍消失以后,准备的教学材料,开始教他普通话入门。
指望她多有教学天赋纯粹是想太多,她读研时帮导师代课是个能让学期末教务处的调查表格叫本科生刷负的暴君。
但凡走神聊天刷手机,就会跟不上她的思路,跟不上她的思路她是不会停下来等的,打扰了认真学习的同学还会被她开嘲讽。
跟得上的、认真的同学,如果能一直追上她的思路,却好像被她带上了高速,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环环相扣,接受知识的效率前所未有的高涨,有的人甚至有一种吞了哆啦○梦的记忆面包的错觉。
万幸她教的是个两千年也只出了一个的天才,所以教学计划的顺利程度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形容。
花了半个小时,小霍就速通了拼音。白蔹买的早教识字卡片拿来给他刷题,他还是对卡片与印刷上去的图片颇觉新奇,特别是白蔹端来真实的水果考他的时候。
现代熟悉的大量水果都经过历代的传入、驯化、改良,更有许多甚至是建国后才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它们两千年前的远亲并不长这样。
17世纪西班牙画家流传下来的静物图有西瓜,四百年前的,大小和高中体育课练习用的铅球差不多,红瓤但是籽多皮厚肉少,跟打籽用的那种不可食用瓜似的。
因为卫子夫的缘故,卫家迅速崛起成为汉武帝时期第一波起飞的外戚,卫青发迹晚,心态稳,没有久贫乍富的暴发户嘴脸,口碑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