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要被战火波及,于这般时节又有“腰鼓城”别称,西起秦望山,沿钱塘江至江干,濒西湖至宝石山,东北面到艮山门,而方圆七十余里的钱塘城内百姓惶惶而不能自安。
毕竟自从钱镠于前朝唐廷光启年间入主杭州以来,当初武勇都左右指挥使徐绾、许再思趁国主出巡衣锦城于杭州起兵叛乱,也已过去近二十年光景,太久不曾受兵灾战祸殃及……可是如今稳定安乐的现状即将被打破,当地黎民又怎能不惊?怎能不怕?
而位于杭州凤凰山的吴越王城内殿,此刻也已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众多臣僚默然垂首,就见杜建徽、顾全武伏在地上,对着坐在王位上的钱镠叩首称罪。他们二人风尘仆仆,难掩历经苦战的疲惫,眉宇间也满是力战不敌的忿恨与愧疚……其中杜建徽当先高声道:
“臣实感惭愧!忝为我吴越左相,不能临危受命、保境御敌,却只得退守钱塘,这等守土不力、败军丧师之罪,也是难辞其咎!大王理当降罪责罚,只是乞请准许臣能够戴罪立功,便是搭上这条性命,也决计不能再让魏人攻入我吴越国都!”
杜建徽话音方落,一旁的顾全武咬牙切齿,也立刻接茬道:
“不错!臣自从追随大王以来,迄今已三十余载,有幸辅佐明主,开创吴越国祚,可是不能为大王抵御外敌,有负职责,这条性命留之何用?请大王许臣这颗脑袋,就权且寄在脖颈上,暂留得有用之身死命抗击外敌。如若再战败失职,臣也自当自裁谢罪!”
与杜建徽、顾全武这两个心腹忠臣又恨又愧,而十分激烈的反应相较,钱镠的面色却甚是平静,看来难挡魏朝大军几路并进,而威逼至钱塘城下的攻势,也并不出乎于意料之外……过了良久,他长叹了一声,忽的缓缓站起身来,而亲自朝着杜建徽与顾全武那边走去。
钱镠毕竟与后梁太祖皇帝朱温同龄,比后唐武皇李克用还要大上几岁……眼下已是年过七旬,自打蜀帝王建、楚王马殷相继离世之后,他便是诸国君王中最为年长的长者,所以如今老态龙钟,走动起来腿脚也难免有些不利索……可是钱镠挥了挥手,示意在旁连忙要上前搀扶的内侍退下,仍要亲自上前扶起杜建徽、顾全武二人。
杜建徽与顾全武眼见钱镠亲自来扶,自然也不便让年长的主公费力,遂都顺势站起了身来……可他们瞧着钱镠神色平静的凝视过来,却说道:
“两位爱卿一片赤胆忠心,孤又怎会不知?大势如此,非战之罪。只不过爱卿如今也已尝试过了,方今魏帝雄踞中原,人皆归心,统掌雄兵百万,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即便两位爱卿统领吴、越之众意图抗衡,也着实难以与之匹敌……时势如此,也就不必再妄动兵戈,孤若就此归顺于魏朝,按说也已是大势所趋了……”
第1179章 如遇真君主,宜速归附
先前魏朝遣使宣召钱镠赶赴汴京朝觐之时,顾全武、杜建徽便察觉到他们的主公实则就已经动了就此归顺的心思……吴越不少臣僚也倾向于去做提议归从中原王朝的投降派,毕竟双方的国力差距就摆在眼前。
何况魏朝灭吴吞楚,势力早已蔓延至江南诸地,吴越国当时却按兵不动,也并没有针对魏朝的扩张采取任何军事行动。这时日一久,又岂能独全?
可是吴越江山社稷,也都是我等当初追随着主公拿命打下来的,又怎能轻易拱手让人?
由于顾全武、杜建徽这些吴越军中的实权派元勋功臣反应格外的激烈,强烈反对不做任何抵抗便归顺于魏朝,还严辞痛斥那些言语中已透露出建议降魏意味的臣子无异于卖主求荣,这才压制住了吴越朝堂中投降派的声音。
而钱镠虽然识时务、知大势,他毕竟也是马上打天下的开国雄主,不能表现得太过窝囊,对于直接降魏的决定也有些犹疑……再加上顾全武、杜建徽这些老部下极力抗拒交让社稷、归顺中原,若是让自己最为忠心的股肱之臣喊出后世“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那类的梗,那钱镠这张老脸可就真的没地搁了……所以吴越国不能立刻投降投顺,与魏朝难免还是要打上几场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