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首叩地,诚惶诚恐至极:“恭迎、恭迎相爷……”
话音落下,车辇轻响,侍立在侧的仆婢立时伸手向前,将人迎下车辇。
“免礼。”
声音苍老低沉,落在耳里,却有着不可撼动的威势。
朱家父子浑身一抖,忙把脑袋埋得更低,恨不能就此栽到地里。
见他们迟迟不愿起身,刘冠蕴瞥了眼身侧人影。
那人影含笑出声:“相爷已经叫起,你们为何还不起身?”
倒是个年轻温和的声音。
朱章平低着头,连声道:“不敢、不敢。”
慌忙带着朱易才站起了身,却忽而听到朱易才惊道:“怎么是你!”
朱章平心脏猛地一跳。
自那道年轻声音响起,朱易才心里就起了疑虑。
这声音熟悉,他必然听过许多次,只是碍于刘相在前,朱易才没敢直接抬头。如今站起身,不再行礼,他大着胆子抬头一看,却发现站在刘相身边的,不是梁尺涧又是何人?
他惊叫出声,朱章平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对。
然而现在再想堵住朱易才的嘴已经晚了。
不。
或许应当说,从被官兵围住府邸开始,就已经晚了,无药可救。
但朱章平还是硬着头皮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刘相看来的眼神平静。
那是双苍老的眼睛,里面却装着山川岁月,往昔今日,更见识过两位帝王。
朱章平煞白着脸。
只听刘冠蕴道:“这是本相的表侄孙,梁尺涧。”
明明是傍晚,今日天光大晴,却好似有雷鸣声轰然作响,贯彻天地。
晴天霹雳,莫过如此。
梁尺涧这个名字,对于朱章平来说绝不陌生。
自朱易才与梁尺涧结识以来,他便对儿子结交的这个朋友多加打探,彼时探听的结果乃是此人身世平平,他便不再上心,只是一如既往叮嘱朱易才,莫要玩得太过分,失了分寸。
即使朱章平心里明白,朱易才不知道何谓分寸,只会图自己开心行事。
但对于作威作福多年的朱家父子而言,身世平平的梁尺涧翻不出什么大浪,翻不出他们的掌心。想如何摆玩搓弄,就能如何。
谁也没料想到梁尺涧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当朝丞相刘冠蕴的表侄孙。
这样的身份,若是交给朱易才,他怕是能把天都翻过来。
偏偏有着这层身份的梁尺涧却不显于人前,甚至几次三番隐瞒遮掩。
朱章平暗恨梁尺涧的心机深重,故意引他们父子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