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茴看到了陆湛左胸,一道她非常熟悉的疤痕,是只有她能够留下的志在毙命的疤痕。
许久,树干之上的两个人一片安静。
顾茴看着她留下的疤痕,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而陆湛,自打意识到顾茴在做什么以后,就始终是安静的。
好一会儿,陆湛才静静敛了衣襟。还扯着陆湛衣襟的顾茴赶忙缩手,却忘了自己此时不是在平地之上,而是在参天古木之上,打小就在树上长起来的神女,一个不稳几乎就要从树上跌落下去。陆湛眼疾手快一拉,失了平衡的顾茴不提防这么一拉,整个扑入陆湛怀里。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本就安静的夜晚,更静了。月亮被云遮了半边,露出弯弯一角,星子眨着眼睛。
顾茴靠在陆湛怀里,她该马上离开的,可是顾茴不想,她不知道离开后要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人,她更不知怎么面对心绪中弥漫的孤单: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在她这段跋涉的岁月里呢,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感觉,而为何那一刻,这种感觉如此真实。
顾茴安静而绝望地伏在陆湛的怀中,他的怀里带着微微的凉,带着属于他的天地间最干净的气息,一尘不染。
这个差点死在她手上的人,顾茴紧紧抓着他的黑袍,抓得起了皱,可她就是攥得死紧。当时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让这人死的。当年的困惑在此刻全被解答,她曾不止一次想起她以身化剑入魔尊胸口那一刻,她当时满脑子都是沈遇不能有事,可直到她触碰到魔尊命门之时,她都从未想到自己真的能够得以靠近魔尊。
她更没想到自己能够刺入对方心口。
就好像,好像,强悍无比的魔尊,对她,全不设防,甚至好似要迎她入怀。甚至她最后的生还,都是个谜,但凡魔尊有任何举动,她都没有坠入魔窟的机会,而是当即化作齑粉。可是那段模糊的记忆中,她坠入魔窟,却感受到一种精纯灵力包裹。她一直以为是错觉,原来不是啊。
如今再想来,如此精纯的灵力,除了身为鸿蒙之子的陆湛,还有谁有呢。
她能杀得了魔尊,不是因为她是不世出的天骄,不是因为她纯净的神族血脉,而是因为他是陆湛。因为,陆湛知道一个化神在他的力量面前是多么脆弱,他但凡动一动,她就灰飞烟灭。
她掉入魔窟还能成为那个活着爬出魔窟的奇迹,不是因为她气运加身,在这个小世界,她有什么气运呀,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因为与她同坠魔窟的是陆湛,生死之际,他先拉了她一把,坠落之中,他护了她一程。
想明白这一切的顾茴,突然无力地把下巴搁在了陆湛的肩膀,整个人的重量都彻底放在了陆湛身上,她抓着陆湛腰侧黑袍的手骤然松开。还能怎么办呢,她欠这个人的,原来早就还不清了。
陆湛早先拉过顾茴的手已经松开,垂在自己身体两侧,不去碰触她。却突然感觉到她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整个人都无限柔软地靠入自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