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人,朱师爷,你们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甘文炯知道卢胖子心情糟糕,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变着法子的安慰道:“对于朝廷的这个决定,老实说总督大人和我也非常意外,因为在这之前,总督大人是已经上过表保奏你就地接任曲靖知府的,只是不知道那里出了意外,吏部竟然决定改派卢大人你去补大兴那个缺。不过没关系,京县知县是正六品,卢大人你这次也是连升两级,对于一个捐官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而且这说不定只是一个过度,相信用不了多久……”
“甘大人,你不用说了,下官明白。”卢胖子打断甘文炯的滔滔不绝,情绪低落的说道:“下官什么都明白,这事真的不能怪甘大人你,更不敢责怪总督大人,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怪我自己太洁身自爱了。”
“怪你自己太过洁身自爱?”甘文炯有些糊涂,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卢胖子苦笑,慢慢说道:“卑职当年如果不是洁身自爱,拒绝了四格格的色诱,彻底得罪了四格格,又怎么会有现在的事?”
“卢大人,言过了吧?四格格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甘文炯同样苦笑起来,但甘文炯心里同样非常清楚,这次小麻子再次试探卢胖子,十有八九又是因为卢胖子的死对头孔四贞在小麻子面前煽风点火的缘故。
“四格格不是这样的人?”朱方旦大声笑了起来,怒道:“如果四格格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当初东家通过十三衙门的秘密驿站奏请皇上下旨,将八旗福寿膏的种子收为国有的时候,为什么会连人带奏折一起失踪?为什么我们东家的时候,四格格一党的人,会对我们东家百般刁难,千般陷害?为什么我们东家与李率祖互告的时候,四格格会突然出现在曲靖城,帮着李率祖诬陷栽赃我们东家?!那时候,如果不是朝廷派来的恰好是王煦王总宪,我们东家早就被满门抄斩了吧?!”
甘文炯哑口无言,彻彻底底的无言以对,卢胖子则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朱师爷,别说了,这事又不怪甘大人,你冲他发泄有什么用?”
“东家,学生不是发泄。”朱方旦不服气的说道:“学生只是为你不值,你对皇上和朝廷那么忠心,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在曲靖为朝廷和皇上监视平西王爷,与平西王爷麾下的不法藩属斗争,每天都是战战兢兢,随时都有性命之危,到头来却落得被小人陷害攻讦的下场,学生替你不值啊!学生也绝没有冲甘大人发泄的意思,只是希望甘大人和总督大人能为你仗义执言几句,向皇上和朝廷禀明你的委屈!你的艰辛!”
“别说了,别说了。”卢胖子气息奄奄,痛苦的摇头说道:“也许是为做得不够好,不能让朝廷和皇上满意,才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唉——!”说到这,卢胖子长叹一声,喃喃说道:“不过也没关系,家有良田六百亩,店铺十二处,辞官归故里,也饿不死人。”
“卢大人,你打算辞官归乡?”甘文炯大吃一惊——卢胖子的家乡,可就是云南大理啊。
“不辞官归乡,还能怎么办?”卢胖子笑容益发苦涩,说道:“李率祖案,我得罪了整个李氏家族,还得罪了康王爷,又得罪了四格格,图中堂,整个定南王府,他们的门生故旧、亲眷同年,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把我给淹死!在云南,我还能暂时躲开他们的报复,等待机会建功立业,向皇上表明我的忠心,可是到了京畿,他们想要整死我,还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大兴县,我敢去么?”
“卢大人,你这是什么话?”甘文炯赶紧劝道:“当今皇上圣明神武,烛照万里,你到了大兴也是在天子脚下,皇上怎可能坐视你被他人陷害污蔑?还有,现在的顺天府尹纪振疆与我族兄交情非浅,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拜托他对你多加照顾,绝不会让你受了半点委屈。”
“甘大人,你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卢胖子摇头,向肖二郎挥挥手,肖二郎会意,从桌上拿起一本奏折,双手捧到甘文炯面前,哽咽着说道:“甘大人,这是我家少爷的辞官折子,请你收下,代为转交给总督大人,今天晚上我们就收拾行装,明天就回大理老家种田去,从今往后,我家少爷也再也不会出仕为官了。”
“不行,不行。”甘文炯有些急了,赶紧摆手不接折子,又说道:“卢大人,我也是感激这一年多来你对我族兄的帮衬,才说一句心里话——你考虑过没有,你如果辞官回了大理老家,别人不是更有话说了?”
“别人更有话说了?”卢胖子楞了一楞,半晌才回过神来,冷笑说道:“多谢甘大人指点,我差点把这点也忘了,我如果辞去官职回了老家大理,别人是更有话说了。——我卢一峰其实从始至终就是西选官,是平西王爷的人,宁可不当这个官,也要留在云南给平西王爷当走狗,帮着平西王爷和朝廷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