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片刻,赵登举和张射光等清军骨干将领也已经逃到了水门,与杨捷一见面,低声述说了吴军攻破九江城防的前后经过后,素来脾气甚好的杨捷也终于忍无可忍的冲着彰泰贝子爷咆哮起来,“贝子爷,听说你是第一个弃城逃命的,是不是真的?你知不知道,你身为全军主帅带头弃城而逃,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对我们的士气造成多大的损失?”
彰泰贝子爷低着头不吭声,脸上多少露出些愧色,杨捷却气得几乎把他当场掐死,努力咽下这口恶气后,杨捷又铁青着脸嘶哑说道:“贝子爷,末将也是为了你着想,才再给你一个建议,听不听随便你——现在吴狗已经杀进了九江城,我们没那么多船接应所有弟兄突围,必须从东门陆路突围一部分人马。”
“所以,末将可以替你组织起一支军队重新回城,也不要你重新组织起军队夺回九江,只要你组织起一部分败兵向东门突围,多为保全大清保留一些大清军队,你在主子万岁面前就还有一个交代。不然的话,就连末将都不知道,将来你在主子万岁面前究竟怎么交代了。”
听到杨捷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彰泰贝子爷身体震了一震,脑袋却垂得更低,心中只是嘀咕,就这么回到京城,了不起是被堂兄弟康熙主子交给宗人府永远圈禁,但如果重新回城,万一被吴狗砍了,那可就是连被宗人府终身圈禁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到彰泰这样的表情,杨捷、赵登举和张射光等将都是欲哭无泪,无奈之下,赵登举只得向杨捷说道:“杨军门,还是我去吧,分给我一些兵马,我进城去组织弟兄们突围,九江的军队全是董大人的心血,能保住多少就保住多少。”
“那我分一千水军给你,你再把码头上的弟兄组织一些。”杨捷无可奈何的说道:“出了城后,尽力向南昌突围,实在冲不过吴狗的包围,就向鄱阳湖的湖口渡去,我把这批弟兄送到了湖口县,马上就回来接应你们。”
“那就拜托杨军门了!”赵登举向杨捷一拱手,又怒不可遏的向彰泰脚下吐了一口痰,这才跳下战船,回码头上组织军队从陆地突围。彰泰贝子爷心中暗恨,可又不敢发作。
赵登举对螨清主子的忠心倒是颇为足够,只可惜他这一次遇上的却是比泥鳅还滑溜,比豺狼还狠毒的卢胖子卢三好,早在吴军攻占九江西门城墙的时候,卢胖子就已经料定清军必向东门突围,早就安排了心腹重将李天植率领一支军队在九江东门通往南昌的必经道路埋伏,而且还给李天配备了吴军的步战王牌猓猓兵——这支数量仅有八百余人的猓猓兵,是由卢胖子的拜把兄弟沾益土司安世显的长子安家荣亲自率领,战斗力非同小可。
所以当赵登举好不容易冲回九江城中,又好不容易组织起一队人马从没有吴军拦截的九门突围后,没走出多远就遭到了李天植和安家荣两支卢胖子的嫡系军队迎头痛击。与此同时,在这条道路的更南面,之前匆匆从九江城下撤往南昌的董卫国和赵登奎败兵,也在通远附近踏入了吴军骑兵高洪宸部的伏击圈,被吴军骑兵两面夹击,不得不向着高洪宸部故意让出的东面鄱阳湖方向突围。
至此,九江战场实际上已经分化成了四个独立战场,长江水面上的水师战场,九江城中的巷战战场,九江东门外的阻击战场,和九江正南面的伏击战场,每一个战场都是打得热火朝天,杀得血流成河。但对于清军将领和士兵来说,他们不管在那一个战场都是处于绝对劣势,不管在那一个战场上都是处于绝对下风,面临全军覆没的绝对危机。而吴军胜局已定,唯一的区别,也就是杀敌俘敌的多少,和自军伤亡损失的多少。
血战到了正午,江面战场传来消息,满载着逃亡清军的杨捷船队出港,由十条轻装战船护卫,护卫着已经装得不能再装的清军士兵向下游逃亡,胖子军水师主将李国栋已经出兵追杀。卢胖子稍一思索,很快给李国栋颁布两条命令,一是不得追杀过彭泽江面,以免遭遇清军的安庆救兵,二是准许清军战船投降,只要清军愿意投降,不管是谁,那怕是满狗旗人,都可以饶其不死。
又战片刻,李天植部送来捷报,冲不破吴军阻击的清军赵登举部,已经被迫改变突围方向,向着鄱阳湖的湖口渡口处逃亡,卢胖子立即下令全力追杀,务必斩尽杀绝,但同样可以给予这支清军投降机会,只要这支清军愿意投降,不管提出什么条件,都准许李天植可以代表自己酌情同意。
午时将过,韩大任满头大汗、满身血迹又笑嘻嘻的回到了卢胖子面前,兴高采烈的向卢胖子行礼奏道:“启禀征东大将军,末将韩大任奉命攻城,已将满狗赣北第一重镇九江城拿下,杀敌无算,俘虏满狗士兵超过六千,俘虏满狗文武官员数十名。九江城中的粮仓、武库、马厩完好无损,尽皆落入我军手中,缴获战马钱粮无数!”
“辛苦了。”卢胖子不动声色的说道:“九江乃是满狗赣北防线的第一中枢,韩将军不到半天时间便一战拿下,实为我军首功,一会我就战况写成奏表派人飞递王爷,为韩将军请功!”
“谢大将军栽培!”韩大任欢天喜地的答应,憋屈了许久的俊脸上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得意张狂神色。
“韩将军,其实你最应该谢的,不是卢兄弟。”与韩大任八字不和的高得捷冷笑道:“韩将军最应该谢的,应该是满狗的定远靖寇大将军彰泰,如果不是他帮忙,韩将军想拿这首功,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