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说这会再没一个东林党官员有借口指责了,可邹元标还是有些拿捏。这时,皇后张嫣开口了,柔声说道:“邹大人,文人虽然不能无节,可张好古一片至诚孝心,你若不允,只恐有违天和,阻人孝道。本宫今天也为张好古求一个情,请邹大人恩赐墨宝,成全他的孝道。”
“是啊,邹大人,张好古为了求你一篇墨宝,可是在这跪了一天了,至诚之心天地可鉴。你要是再不答应,虽不失节,却已失义了。”英国公张惟贤也开口劝道。那边魏忠贤也跳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邹大人,你可墨宝是珍贵,可皇上和皇后的面子难道就不珍贵了?皇上和皇后一起向你求情,难道你真连他们的面子都不给?”——魏忠贤的高兴是有原因了,张大少爷是他干儿子的事情早就是朝野皆知,张大少爷干出这么‘风光’的事情,魏忠贤自然也得沾点‘教子有方’的光,这对名声极臭的魏忠贤说,倒也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好事。
“既然皇上、皇后有命,那老臣岂敢不从?”有了这么的台阶,捞足了面子的邹元标自然是一口答应,“皇上放心,一会老臣就为张好古挥笔立文。”
“张好古,听到没有?还不快叩谢邹爱卿?”明熹宗笑吟吟的提醒道。张大少爷不敢怠慢,赶紧向邹元标下拜跪谢——这件事张大少爷虽然受了不少罪,便宜了邹元标捞足名声,可是对张大少爷本人来说,同样是一件大涨声望的大好事,绝对算得上是皆大欢喜。而邹元标也心知肚明,淡淡还礼,让儿子把张大少爷扶了起来。
“邹爱卿,你这个府邸……”直到此刻,明熹宗才注意到邹元标家的破烂宅院,惊讶于邹元标的清廉之余,明熹宗不由叹道:“难怪张好古为了求你一副墨宝,可以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难得。”叹罢,明熹宗又指着邹元标家的院子和家人说道:“不过邹爱卿啊,你对自己也未免太刻薄了吧?堂堂朝廷二品大员,竟然住这样的房子,让家人穿这样的衣服?”
“皇上,老臣除了俸禄之外不取分文,家里人又多……”邹元标红着脸解释道。明熹宗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既然朕看到了,就不能不管,这样吧,朕赐你纹银千两,帮你改善一下生活。还有,你的儿子好象还没有官职吧?让他到户部去当一个员外郎,甭推辞,这是朕的旨意,推辞朕也不许。”
“微臣代犬子叩谢天恩!”邹元标扑通跪倒,又鼻子一酸,忍不住老泪纵横,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罪,吃了这么苦,今天终于让皇帝亲眼看到,以前吃的苦受的罪,也全都值得了。想到这里,邹元标心中不免有些苦笑,“说起来,得感谢张好古啊。”
天色不早,明熹宗一行很快就走了,邹元标跪在地上,一直到明熹宗的背影完全消失,邹元标才挣扎着站起来,向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张好古,你进来吧。”说罢,邹元标在儿子搀扶下首先走进家门。而张大少爷的心腹张石头和知己国子监监生陆万龄则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将双脚完全跪麻的张大少爷给搀了起来,张石头还顺便把一个油纸包塞进了张大少爷怀里……
第四十五章 四两拨千斤
“临清张氏墓志铭,君讳宝,字得之,山东临清人,大汉张子房五十一世嫡孙,书香门第。君在日,常引以为憾者,家产万贯,无奈祖训约束,未有功名,竟至怏怏而终。男,崂材(老财),出于至孝,捐千金,建临清书院,但求君闻达于乡梓,流芳于后世。孙,好古,亦至孝,为完君之夙愿,背训赴考,高中探花,夙君之遗愿余感之,遂命笔。铭曰:君有憾乎?君无憾矣。”
不得不承认,邹元标虽然有一些文人好名的通病,但文章确实很好,简直算得上是妙笔生花,张老财不过是捐了一百两银子修了个破书院,到了他笔下,竟然就成了为尽孝道,秉承张大少爷的爷爷遗愿而修,为了张大少爷这辈子的爷爷闻达于乡里,造福于后世——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张大少爷自己给祖上化装打扮,要是张大少爷敢告诉邹元标自己这辈子的老爸之所以修书院,是因为前任张大少爷打架砸烂了书院大门,那邹元标恐怕宁可违抗圣旨杀头抄家,也绝对不会污辱自己的毛笔和墨汁!但不管怎么说,一篇给张大少爷祖上歌功颂德的墓志铭写下来,张大少爷和邹元标都是皆大欢喜,邹元标捞足了名气声望,张大少爷则成功的拉近了与邹元标之间的关系,消除了隔阂,为完成最终目的打下了坚实基础。
“南皋先生……”捧着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墓志铭,张大少爷激动得泪如雨下,又向邹元标行礼道:“南皋先生,请再受晚生一拜。”
“免了。”邹元标一挥手,和颜悦色的吩咐道:“德淇,给探花郎看座。”邹德淇答应,正要去搬椅子,张大少爷却阻止道:“邹兄,晚生还有一事。”
“何事?”邹元标问道。张大少爷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一边解释道:“南皋先生,你恩赐墨宝,让晚生父子二人宿愿得偿,晚生无以为报,这是晚生的一点心意,望南皋先生千万不……”
“张好古,你又想干什么?”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邹元标银白的胡须就已经翘了起来,怒喝道:“难道你还想让老夫把你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