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宋金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张国公所言极是。”人群中熊瑚身边那位小爷也小声嘀咕了一句,“如果是真的,最好把他剐了,叫他敢骗我!”一直留心注意他的熊瑚娇躯一震,情不自禁的又回眼去看那位小爷,那人恰好也注意到熊瑚,四目相交,两人心里同时升起一个一模一样的念头,“这家伙,怎么看着就不舒服?”
闲话不叙,几个主审官都同意先审张大少爷一案后,张大少爷先是摘掉头上的官帽,和尚方宝剑一起放在公案上,然后下堂跪倒,杨渊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张惟贤则坐到了张大少爷的位置上,一拍惊堂木,喝道:“带原告。”长喝声中,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青年男子被衙役押进公堂,按倒跪在张大少爷左侧,张惟贤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原告,报上姓名身份。”
“回大人,草民姓康名良,小名康小三。”那个曾经被张石头和小铺子乱棍打出家门的张大少爷旧仆人康小三磕头,大声答道:“草民原先是张好古张大人的家仆,前几天刚被张大人的管家张石头给撵出了家门,现在无业,现在在街上靠帮闲为生。”
“被赶出家门的仆人?莫非你是想挟仇报复?”张惟贤喝问道:“那你告张好古何罪?”
那一瞬间,不知多少人屏住了呼吸,堂外的熊兆琏和熊瑚兄妹甚至紧张得心跳都停顿了——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康小三竟然一咧嘴,惊叫道:“大人,草民没告张大人啊?草民什么时候告张大人了?草民虽然被张大人的管家赶出了家门,那也是因为小人酷爱赌博,赌输了偷了家里的东西去抵债被张管家发现,本来张管家还要把草民送到官府法办,还是大慈大悲的张大人饶了草民一命,草民感激张大人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来诬陷张大人?”
“你说什么?你不是告张好古?”张惟贤目瞪口呆。杨渊则猛的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康小三气急败坏的咆哮道:“大胆草民,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大人,草民胆子很小,所以不敢诬陷张大人。”康小三笑眯眯的答道。此言一出,满堂大哗,堂外的围观百姓更是惊叫声如雷,逼得张惟贤不得不连敲十几下惊堂木,这才勉强压制住喧哗。张惟贤向康小三喝道:“康良,本官问你,既然你不是告张好古,那你为什么要拦轿告状?”张惟贤又举起杨渊开始呈递上来的状子,问道:“还有,这份状子是怎么回事?”
“大人,冤枉啊,草民根本就不识字,那份状子不是我写的!”康小三再度矢口否认。张惟贤再度目瞪口呆,他从生下来就当官,到现在马上就满五十年了,可这样的事,绝对还是第一次碰到。而杨渊更是觉得天旋地转,情知中计,却又不知道那里出了毛病。这时候,监审太监宋金开口了,尖声尖气的问道:“大胆刁民,咱家问你,既然你不是来告张好古,这状子也不是你本人写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给咱家如实招来!”
“这位公公,草民不敢说,怕有人害我。”康小三磕头答道。宋金把眼睛一瞪,尖声叫道:“好啊,原来诬陷张好古一事,果然有幕后黑手!康良,你给咱家如实招来,咱家派锦衣卫和东厂番役保护你和你家里人的安全。”——张大少爷听得直翻白眼,心说宋太监你别浪费口水了好不好?他在乡下的父母兄弟,现在不正被你们东厂的人看管着吗?
“多谢公公,那小的说了。”康小三磕了一个头,大声说道:“公公,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时间,草民被一个赌友带进了吏部主事姚宗文姚大人的府里,姚大人的管家给我二百两银子和一张状子,让我今天来这里拦住一个大人的轿子喊冤,诬告我原来的主人张好古张大人。草民不敢答应,姚大人的管家就威胁我说,如果不答应,他就要杀我全家,草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今天早上,姚大人的管家早早就带着人把草民抓到刑部大堂外面等候,草民还想反悔,可姚大人的管家又拿刀架在草民的脖子上,把草民逼到了杨大人的轿子面前告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草民如果有半句虚言,情愿被凌迟处死。”
“扑通。”杨渊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张惟贤同情的看他一眼,又喝道:“康良,那你上得堂来,为什么又反悔翻供呢?”
“因为张大人对我们下人太好了。”康小三抹着眼角说道:“以前我给其他人当下人的时候,一个月才拿两钱银子,吃得象猪食一样,还经常挨打挨骂。可张大人当了我的主人以后,不仅从不打骂我们,我一个月就还可以拿一两银子,天天都是大鱼大肉,只是草民管不住自己的手,这才自作自受被赶出了家门。所以草民根本不想诬告张大人,只是当时有人想要草民的命,草民才被迫答应,上了这个大堂,草民看到有这么多大人和东厂的公公主持公道,可以保护草民和草民家人的安全,草民就大胆说了良心话,还草民的旧主人清白。”
“康良,你很不错,很讲良心。”宋金尖声笑道:“你放心,咱家这就派人保护你,再派人去保护你的家人——如果让你被奸人害了,从今往后我们东厂和镇抚司的脸还往那里搁?”宋金的话,立即博得满堂喝彩和热烈掌声,毕竟东厂和镇抚司也不完全是坏名声,偶尔也会干几件查处贪官和保护穷苦百姓的好事。
“得,肯定是张好古和东厂事前察觉,提前做了手脚,姚宗文,你这次算是自作自受了。”张惟贤心中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又喝问道:“康良,你本官问你,张好古究竟是不是熊廷弼的女婿?”
“不是,不是。”康小三双手连摆否认,答道:“张大人从未娶妻,也从没听说过他和谁定了亲事,这点不仅草民可以做证,张大人府里的下人和周围的邻居都可以做证。”说到这里,康小三又偷瞟到张大少爷的眼色,忙大叫道:“对了,大人,姚宗文姚大人的管家就藏在大堂外面的人群里,你可以把他抓进来对质,草民如果有半句假话,愿被天打五雷劈!”